纵然是经过开发,上山的道路依旧曲折,能看得出来,这条蜿蜒着的林间小道是由以往的行人踩踏出来的,土壤坚实,嵌着几颗石子,零零星星长着几株焉了的草,说不定还有古代的武器碎片。道旁长着花朵,要是希维娅在这儿一定能把它们认出来,诗蔻蒂到底还是记不大清楚。
林中无风,唯有鸟啼,阳光被筛的细细碎碎的,淋在学生们身上,时而有小型啮齿动物从枝头跳过去,至于那些大型的动物,在察觉到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时便躲远了。学生们都在高兴地交谈,仿佛这是一次郊游——事实上于郊游也差不多了
“说到底,他们都不给我们配几个护卫吗?”艾什莉说道。
“这里可是埃洛提,没人会在这里抢劫你的,除非他们想和正规军硬碰硬。”阿利兹走在前面,回头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会不会有什么大型的生物。据说贡格拉尔山上还生活着类龙种群,这可不是好玩的!”艾什莉有些生气地望着她的妹妹,对方做着口型:“你怕了?”于是她冲上前,试图去捏阿利兹的脸,至于奎林一开始强调过的“不要打闹”,她们两个大概早就忘了。
“她们真有活力呢,不过接下来一直是上坡路,这样空耗体力不是什么好事。”诗蔻蒂说道,她微微抬头看向赛琳娜。
“但氛围挺好的,不是吗?”对方说道。
诗蔻蒂忽然觉得,自己和赛琳娜的角色反了过来,单从外表上来看,赛琳娜会是那个现实的人,而她才会更注重当下的感受。也就是说,外表并不会决定内在思想,那么,这是否可以用作对“物质决定意识”这一推论的反驳?
诗蔻蒂只是想了想就便笑了出来,这让赛琳娜有些莫名其妙。在一个能够单靠几句咒语,甚至只是动动脑子就能凭空创造物质的世界里谈这些,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况且还有济慈这种光是存在就违反任何物质规律的家伙。要是把那些哲学辩题放到这边来,估计有不少都无法得到解释。两个世界相像而又不同,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它们都真实存在,而她正徜徉其中。
“我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诗蔻蒂对赛琳娜解释道。
队伍走走停停,沿着弯曲渐进的山路,在傍晚到达了山脉动南边的一座山的山顶上,毕竟要是直接从贡格拉尔山脚下开始爬,落差未免太大了。说是山顶,其实地势相当平缓,适合安营扎寨,气温也没有低到让人发冷的程度。
他们便在这里搭起帐篷,生火做饭。这天的晚饭是由奎林一人做的,按他的话来说,他们“在别处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雷诺阿炖菜汤”。
汤锅里混杂着不同的肉类,又融入了风干肉排、烟熏肉的独特油脂(就好像是农村里常常使用的猪油一样),搭配烧得烂熟的小芋头以及几种香料熬制的浓郁汤底,不同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复杂而醇厚,时令的鲜菜炖的软烂,混着浓稠的汤汁一同下了肚,仿佛有股暖流蔓延到四肢中,而且量还很足,他们一共二十多号人,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
这让诗蔻蒂笃定,奎林绝对在军队服役过。至于刚刚下肚的炖菜汤,要是能放些花椒就更好了。
酒足饭饱后他们便开始干些与乐师相关的事情,比方说奏乐跳舞。这时太阳已经西沉,漫天的星星显露身姿。人们在篝火前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暖黄色,弹奏出的音符也都有些沉醉的感觉。
诗蔻蒂平躺在毯子上,眼里倒映着那闪动着的光点。她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直到人们开始聊天,话题聊到诗蔻蒂身上时,他们才发现。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她正被赛琳娜紧紧抱着,那两姐妹也紧挨着她们。
“希莱瑟缇小姐,你醒的还蛮早。”她从帐篷里出来伸懒腰,奎林正站在一块石头上,于是向她打了个招呼,随后他看向贡格拉尔,原本弥漫的白雾此刻都消散了,正对着太阳的那一面雪被有些晃眼,巍峨的山脊仿佛一只真正的巨龙。看样子还蛮适合爬山的。
他们两个就站在那儿,对着贡格拉尔发起呆,或许是因为他俩没有什么好交流的。奎林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便开口问道:“希莱瑟缇小姐,你这次为什么打算跟着一起来呢?这一路上的潜在危险可不是你能应对的了的。”
他说话的口气和神态仿佛是一个长辈教训小辈一样。诗蔻蒂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想。”她语气生硬地说道,奎林略显烦躁地挠了挠头,不打算再说什么。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所有人都睁开眼睛,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收拾好行头,接着就背着东西沿着路走,到了这里就需要有人用砍刀在前面开路了。
那些灌木相互缠绕在一起,密不可分,而倾斜着的道路本身就会给人一种压力感,在枝叶的缝隙中,能看到一抹抹白色。有人开了个玩笑,说他们就像是教城壁画上的那些朝圣者。然而诗蔻蒂却是想着能不能用火烧出一条路来,这种想法对朝圣者而言可是禁忌。
到目前为止,没有吃到苦头的他们都还是颇为兴奋的。
在高山地区,随着海拔高度的变化,从山麓到山顶的水热状况差异很大,从而形成了垂直气候带,植被、土壤与自然景观也相应地呈现出垂直分布的规律。
当他们重新见到阳光时,面前是一片草甸,它们一直蔓延到灰色的沙石滩前,崎岖的山石隔绝了植物与雪被,在那之上的白色才是真正的挑战。
“把你们的东西都再检查一遍,捆好了,山上风很大,没人给你一直照看着。”
奎林挨个从他们面前走过,检查他们的装束。那些有宽大袖口的都用绳子扎紧了,背包也用绳子紧紧捆在腰间,这下便显出诗蔻蒂那个小布包的优势了,她将布包系在腰间,裹紧自己的皮毛斗篷,这让她看着像是一只白色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