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感,不管他们的科技如何发达,文化如何兴盛,心智如何坚韧,来自自然的一切总会让他们俯首,当一座巍峨的雪山屹立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会自然而然地生发出崇敬,慌张等情绪,就连在它面前行跪拜之礼,甚至以头抢地——以上是诗蔻蒂踩到暗坑,一头栽进雪里后给自己找的理由。
“......”虽说山上风大,不大能听清楚艾什莉说了些什么,但从她那弯弯的眉眼来看绝对不是什么让人心情好的话,诗蔻蒂也无心去追究。她拍掉胸前的雪,无事人一样继续向前,风在靠近她时变得柔和。
她的右手握着绳子,它的最前端被走在队伍前面的奎林握着,其他人也都握着它,或许是为了防止走散。但头顶的的太阳照透云彩,天气晴朗的很。诗蔻蒂甚至感觉呼吸急促,背后微微发热呢。
他们循着以往探险家们长走的路向上攀爬,它通向不远处的一栋建筑,它的外表呈蓝黑色,在皑皑白雪中相当显眼。出发之前诗蔻蒂或多或少了解过,它是一座观星台的遗址,曾属于一位神秘而又强大的炼金术士,在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就连教廷的创立者也还只是某个小乡村里的地主儿子。
这位炼金术士在历史上辉煌一时,而后又淹没在长河中,不知所踪。而这座被描述的相当宏伟的观星台,如今也只剩下一堆断壁残垣,仅仅能挡住风雪,原本三层的结构已经坍塌,只剩一楼大厅和二楼的大半。
其中的种种精密仪器,要么在岁月中流失,要么被送到山下的埃洛提宫展览室里,要说还有什么东西的话,在二楼里还有一个无法移动的,残缺的换装构造,它的直径接近五米,表面镂刻着奇异的花纹,没人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也许是一个巨型放大镜?
不过人们并不在意,一切辉煌的,消亡的,对现在的人毫无意义,他们更愿意去看当下和未来。
在冷气的催促下,人们麻利地搭起帐篷,在一楼中间留出篝火的空地,他们接着把干净的雪块放进锅中,在火上融化,然后往里面丢入香料,黄油,茶叶,将之称为煮茶——诗蔻蒂在一开始便委婉地表示了不同意见,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抛开口味不谈,这锅所谓的“茶水”,对于温暖身子还是相当管用。
在观星台的营地是又一个也是登山的最后一个落脚点,奎林将会分批次带着他们上更高的地方——那是明天的事情,现在,无聊的年轻人们决定开始讲故事,有人起哄,一定要诗蔻蒂讲一个,理由是她昨晚睡着了,缺席了他们的舞会。
她于是就把希维娅以前讲过的那些神话(也许是史实?)改了改,讲了出来,出人意料的是,人们对于这方面的故事相当感兴趣,就连本来背着身的奎林也转过来听着。
“......然后努特阿玛偷袭不成,被塞格罗斯刺瞎了额头顶的那只独眼,它被埋在伊湖下面,由朗亚压制它。”诗蔻蒂讲得口干舌燥,抿了一口水。
“希莱瑟缇小姐,你说是‘压制’,也就是说,它还活着吗?”一个人问道。
“我不清楚......”诗蔻蒂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传说,我也只是听母亲讲的。”
“要是真的话,教城的老东西们早就搬地方了,他们除了念教义和借机敛财趁火打劫,还能做什么!”一个人说道,他的话惹得人们发笑。
在埃洛提,人们认同教廷对历史文化发展做出的贡献,对于它的现状也从来都毫不留情地予以抨击。
之后,又有许多人讲了故事,有他们在家乡的一段奇遇,也有道听途说的。奎林最后也讲了一段他在海军服役的故事。
“时候不早了。”奎林抬起头,山上所看到的星空更加干净,微微发红的十字星移到了第五分界线上。他于是站起身,对着学生们说道:“去睡觉吧,加西亚先生,马丁内兹先生,来守夜,过半个小时把和你们同组的另外两个叫起来。”
他便倚靠在一块石头上,被点到名的两个青年摇头晃脑,坐到他身边。
这一晚在风声中过去。
由于种种原因,诗蔻蒂她们和另一组男性被留到了最后,前两趟下来的人大多筋疲力尽,只有奎林仍旧精力旺盛,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退伍军人能做到的了。
“他绝对是个混血,你看他人不高,但特别壮实,鼻梁也有点像高原人种。”阿利兹这样说道。
他们在第三天日出时出发,带着前几趟下来的人的祝福。这几天的天气依然晴朗,简直像是有人专门为他们爬山而准备的。而带的东西也不多,骨质的登山杖(反正诗蔻蒂是这么叫的),冰爪和冰镐的平替品,厚手套。
虽然山顶距离营地的垂直距离没超过五百米,对于他们这些新手来说,仍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这些插了管子的牛皮袋子,你们一人一个。”奎林指着地上鼓鼓囊囊的东西说着,这些应该算是较为原始的氧气包,只需要含住管子吸气就行。
于是他们便由奎林带着往山顶去,这几日没什么风雪,昨天的人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见,他们便踩着脚印往上去。这条路似乎是在一条山脊上,向左看,红日自地平线升起,一切都变得新鲜起来,山脚下的城市似乎也变得渺小,看不清人影,马车也似沙砾一般。
纵横着的街道如同血管,整座城市都被唤醒。这是绝无仅有的视角,至于兰赞河,它更像是一条银带,从远方蜿蜒而来,又到远方去,温和而宁静。田野中的风车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锥形小影子,连绵的小丘好似在滚动。至于右边,山峦皆拜倒在她之下,原始的森林里飞出一群群鸟,偶有林中人家的炊烟升起,她似乎拥有这一切。
诗蔻蒂忽然明白,为什么奥瑞尔和希维娅极力推荐她要去登这山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