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们都没听伊帕你说过啊。”当瑞秋终于问完了想问的之后,坐在她们对面的一个男人笑着说道,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醉人的果香味弥漫在这间酒馆里,他们每个人的脸颊上都带着红晕。
“我好像是没讲过……”伊帕诺瓦不安的交叉起手指,“那要再讲一边吗?”
“他开玩笑呢。”另一个人说道,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连带着他的手臂一抽一抽的。
伊帕诺瓦发现与陌生人接触并不是那么艰难的事,她今天不就和诗蔻蒂小姐的好朋友聊了聊天吗。朋友的朋友,自然也能成为朋友,而和熟人说话也无需小心翼翼,即便有人不理解你,却仍会包容你——一切事都是小事,
事实上他们也都从不会苛刻地对待他人。回想起自己还没来到埃洛提的日子,伊帕诺瓦忽然对过去的自己生出不满,她觉得那时候自己生活的就像一个残疾人一样。为什么不能早点遇见诗蔻蒂小姐呢?
而且,过几天她就又要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到这来,再也不会和诗蔻蒂小姐见面。
“怎么愁眉苦脸的。”诗蔻蒂碰了碰她的胳膊,“难道这里的饮品也不合你的胃口了?这可是你们当初选的呢。还是说,有点舍不得吗?”
“是很舍不得。”伊帕诺瓦没有过脑子就这样说,她的脸红了起来,又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干脆就不说话了,心里面怨着自己不灵光的嘴。
诗蔻蒂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开始说起今晚所演歌剧在排练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火焰在琉璃灯罩子里跳动着,暖流淌过人们裸露在外的皮肤。
外面的喧闹声逐渐小下来,欢庆三花节的人们终于有些疲惫了,他们相互挥手,约好明天再见,今晚只是必要的养精蓄锐而已,三天的节日里他们可要好好玩儿上一番。在愈加安静的酒馆里,他们慢慢聊着,似乎永远不会疲惫一样。
当钟楼的声音响起时,他们才如梦初醒一般,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都该去休息的时间了。坐在吧台前的小酒保不断地点着头打着摆子,上下眼皮合上又张开,困顿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于是他们纷纷起身,自觉地收拾好桌面上的残局,给小酒保减轻些工作量,然后他们付账,出门,站到洁净的月光之下。
“你们先走吧。”走到门口时,伊帕诺瓦对她的队友说,“我送她们俩回去,不然不安全。”于是她们和大部队分开来。
她和诗蔻蒂,还有瑞秋,三个人并排走在静谧的街道上,鞋跟和砖石敲击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鼻腔里还能嗅到些许香料的味道。这里还散落着一些杂物和垃圾,都是由协会雇佣人来进行清理,有些实在日子过不下去的人便会来做这份工作,以挣得接下来两个星期的饭钱。正常来讲,这种临时工的工资肯定是不够的,不过他们每天只吃一块面包,还要分两顿。除此之外,街道上还会散落着一些倒霉鬼们所掉落的钱币,被这些清理者们看到了,也就是他们的了,这样,他们不仅不会被饿死,还能攒下钱购置所需要的器具。协会对这件事也向来都是默许。总比因为没钱而出现恶性事件要强。
两侧的房屋大都熄灯了,只有一栋奇形怪状的房子的阁楼还亮着灯,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唱着。
“我听见,夜的垂曳的轻裳,拂过她大理石的厅堂!我看见,她的貂黑的衣裾,装饰着天国宫墙的荧光!从那强大的魅力,我察觉,她的丰姿从上空俯临;夜的沉静、端凝的丰姿,如同我恋人的倩影。”
诗蔻蒂向那里看了一眼,似乎看到某个家伙在窗口向她做鬼脸,还有一群水獭在摆弄复杂而精密的仪器。她微微叹了口气,盘算着过几天怎么报复一下那个没大没小,为老不尊的家伙。
伊帕诺瓦慢慢走着,她得放缓步子才能让两个小姑娘跟上。
“伊帕,你们那边有像贡格拉尔一样的雪山吗?”瑞秋问道,似乎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与他人拉近关系的能力,才刚与伊帕诺瓦见面三个小时,就已经熟络到叫呢称的地步了。而伊帕诺瓦也很愿意和她建立起亲昵的关系。她想了想,回答道:
“似乎是有的,虽然安波契在南边,又是群岛的国家,不过那里有一座山还是挺高的,我训练的时候在那里去过,它的顶上到了冬天就会积雪,比起贡格拉尔差多了,但也算吧?”她一口气说道,但瑞秋似乎有些听不懂。
“伊帕,你有些紧张了,和瑞秋说安波契语的话,她可听不懂。”诗蔻蒂笑道。
“啊,抱歉。”伊帕诺瓦又红了脸。
到了家门口,爱莎站在门口迎接,顺便邀请伊帕诺瓦进去喝口水再走。虽然伊帕诺瓦想着,爱莎也应该是一个需要结交朋友的对象,但她还是不大再敢上前了,于是她找了个需要收拾东西的借口,把人送到便走了。
“可是,他们不是三花节过了才会走吗?现在来算,也还有两整天的时间呢。”爱莎有些奇怪。
“也许她只是不好意思呢。”瑞秋说,同时看了眼诗蔻蒂,问道:“要不,你这翅膀不取了?”
诗蔻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换了衣服,身后的妖精翅膀可还没取掉。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为什么进入酒馆时,那些喝酒的人都要抬头看她一眼了,至于自己说道兴奋处时,背后翅膀的每一次动作,那也自然是被猎人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记者和观众们做梦也想看的场景,猎手们没吃什么人挤人的苦头就看到了。
“现在就取下来!”她气鼓鼓的说道,也有害臊的情绪在里面。觉得今天晚上着实是糟糕透了。
然而伊帕诺瓦并不这么想,她走在便道上,满脑子都是诗蔻蒂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撑起下巴,背后的翅膀一抖一抖的模样,她忽然就有些懂了,有时见到那些艺术家们,对于某个东西着魔似的迷恋,以至于始终心神不宁——或许还因为她快要离开了吧?她最后站在营地入口,看着等在那里的队友们,她忽然平静下来。
“午夜的空气像清凉的水池,灵魂向这里汲取安舒。永恒和平的神圣泉水,就自这些深池里流出。
夜啊!你教我学会容忍人们曾经忍受的一切!你手指轻触“忧伤”的唇吻,他就悄然停住了呜咽。”
阁楼上的人还在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