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的进步是多方面的,是各种学科,各种精神的多方面进步。我们不同于那些天生具有天赋的种族,如精通建造与冶炼的矮人,骁勇善战的兽人,也不像精灵,龙那样的长生种,有着大把的岁月和时间去挥霍。身体的限制注定我们只能把一生专注于某一项技艺上。”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种族空前繁荣,庞大的人口基数使得我们得以博采众长,汇聚起众人的智慧与力量。前人将自己的探索与发现寄托于纸笔上,流传给后世,并一代一代的积累、发展,最终形成了一套套理论严谨的知识体系。而机械工程学,便是其中最为迷人也是最为神秘的学科。想象一下,一些木头支架,金属管道,齿轮,蜡油,组装在一起,便成了一台精巧的,可以在准点报时的时钟,这是多么美丽的造物!机械工程,应当享有与那些艺术学派相同的地位!”
带着高礼帽的男人站在工作台前,情绪激昂地发表演讲。他的听众是一群带着领结的水獭,以及心不在焉的诗蔻蒂。
“鼓掌!”他自己带头拍手,水獭们也立起前肢拍着。
“可别告诉我,传奇机械师科斯加·韦恩莱特先生声称要占用我一天的时间,就是让我来听没营养的演讲的。”诗蔻蒂抱着手臂说道,同时打量这间阁楼。
这里的光源是从镂刻窗里透进来的阳光,以及一盏高悬在工作台上方的油灯。同时这里还四处弥漫着机油的味道,有一整面墙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在角落里是巨大的机械,各种管道从它上面延申出来,看着就像是这间房子的心脏一样,至于其他的,出自科斯加之手的作品,整齐地放在另一侧的地上,看着是排成阵型的军队。
这是一个相当平常的周六,倘若按照三年里绝大多数时候她的作息来的话,这个点诗蔻蒂应该在书房里看书,然后趿拉着鞋去楼下整点薯条。然而她现在身处东大街一栋奇怪房屋的阁楼中,和一群水獭听着一名奇怪男人的演讲,而这个男人她还挺熟悉。
“有时候一些无心之举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呢。”对于济慈当初的话,诗蔻蒂并没有多想,只是把它当成那些深藏不露的老家伙们的谜语。而水獭们似乎也只是那场夜晚奇遇里昙花一现的参演者们。她并不在意。
过了许多天,也许是两周之后吧?不同寻常的信使叩响了们,连带着还有小爪子抓挠门扉的声音。
“谁呀?”身处厨房中的爱莎听到了,她停下手中的活,同时向楼上喊了一声:“诗蔻蒂小姐!有人来了!”接着她去开门,却发现门外什么都没有。
“是恶作剧吗?”她想着,合上门。转身时却看见沙发上站着一只油光水滑的水獭,脖子上带着精致的黑色领结。她和水獭两眼相对,互相都呆楞了一下,与此同时,她还看见那只水獭的口中叼着一封黑色烫金的信封呢。
“哎,什么时候窜进来的。”她想上前去把信先取下来,但是水獭一扭胯便钻到桌子下面去了,她跟着蹲下,那只水獭又窜到平日里诗蔻蒂随手放书的架子上。它那副睥睨着人的神情仿佛在瞧不起她一样。
“什么情况?”诗蔻蒂“蹬蹬蹬”地下楼了,她先是看见爱莎叉着腰,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接着就看见那只用前肢摆出类似叉腰动作的水獭,它的小领结一抖一抖,还在发光呢。“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水獭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它忽然就跳下架子,优雅地走到诗蔻蒂面前,看着就像一个绅士一样。它接着直起身子,叼着的信封往上抬,示意诗蔻蒂去拿它。诗蔻蒂想了想,伸手接住。然后它甚至对两个人行了个礼,从靠近水面的窗口跳出去,只听见从外面传来“扑通”的水声。
“看样子它是来送信的。”诗蔻蒂把信封翻过来翻过去,到这时她尚未把一切联系起来。“养水獭来送信……它的主人相当特立独行呢。”爱莎说道。
诗蔻蒂拆开信封,从里面摸出一张带有机油味的信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让人头晕,经过和爱莎一起的仔细辨认,她终于搞清楚了这封信的大部分内容:一名隐居在世俗中的机械师,同他忠实的助手水獭们,在阁楼里进行着足以改变世界的伟大创造。而不久前的夜晚,她对水獭们愿望的满足给它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们主人,因此对她产生了兴趣,想要邀请她前来面谈,就在这个周六,届时,会有一位水獭信使前来引路。落款人更是写的肆意张狂,她们看了好半天才把那几个纠缠着的字母分辨开:科斯加·韦恩莱特。
“很有个性。”诗蔻蒂评价道。
“这也太随心所欲了。”爱莎说,“您打算去吗,他不像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个正常人,有点像是那些沉迷于自己创作世界中,几乎有些魔怔了。”
“也许?我现在不想去,说不定到时候就想了呢?他在信里自称是一名机械师,却又还引用了不少诗歌文章,这算是文理双全吗。”诗蔻蒂笑道,“到时候再说吧,至少先让我想想,还要和妈妈讨论下呢。”
她又看了眼信纸,上面的字迹在光照下似乎泛着油光,所谓“五彩斑斓的黑”大概就和这个差不多。
时间很快就到了这个周六。经过商量,希维娅同意她去看看,这个把水獭当助手,语言艺术上的造诣颇深的机械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要我说,这个小伙子还蛮有趣的。”这是希维娅看完信后给出的评价,她手指合十,开心地笑着。在诗蔻蒂看来,自己的妈妈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了,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像科斯加这样的人到底还是少见。一旦和他们扯上关系,就绝对会有非同寻常的经历。
于是诗蔻蒂穿戴整齐,跟着水獭,一路来到东大街上,她们左拐右拐,最终站在一栋阴森的房子面前。她面对斑驳的们,轻轻叩响它。
门“吱呀”地缓缓打开了,冷空气扑面而来,混着一丝丝机油味道。
“欢迎……”男人的声音回响在点着水蓝色蜡烛的大厅里,从阴影中走出一个头戴高礼帽,身穿风衣的男人。水獭们飞快地跑过去,在他身边站着,摆出一个欢迎的姿势。
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他那一头卷发,与澄澈的蓝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