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鄙人的居所!亲爱的小姐,您还真是美得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科斯加·韦恩莱特面带微笑着走上前来,弯下腰,让视线和诗蔻蒂平齐,打算去亲吻她的手。
“恐怕吻手礼还是算了吧,那只能对年满十六岁的女性使用。要是韦恩莱特先生您今天吻了我,明天估计就会被塞到治安署的监禁处去。”诗蔻蒂向后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抽回自己的手,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科斯加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尴尬地笑了一下,给自己找补道:“是鄙人的问题,毕竟小姐虽然看着年幼,给人却是一种成熟的感觉,鄙人第一眼就这样觉得了,以至于对小姐的年龄产生了误判,还请小姐不要介意。说起来,小姐怎样称呼?”
“诗蔻蒂·希莱瑟缇,我随我母亲的姓氏。”
“原来如此,那么,希莱瑟缇小姐,鄙人名科斯加·韦恩莱特,之前冒昧给您来信,希望能与您见面,而您也宽宏大量地同意鄙人的请求,屈尊来到寒舍,鄙人感激不尽,心情舒畅想要。您可曾读过艾米丽的诗歌?‘晨曦比以往更柔和,毛栗正变为深棕,浆果的脸颊更加丰满,玫瑰已离开小镇——’”
“停!”眼见着他似乎跟入了魔一样,诗蔻蒂忙出声提醒,“要是先生您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我大概还是早点走比较好。”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转身。
“等等等等!”科斯加立刻着急了,“您别走啊!您和我先上楼好吗?我们坐着谈,坐着谈。”连同他那些文邹邹的口癖也不顾了。
他们上了二楼,这里大概是一个起居室,除了物品摆放杂乱无章之外倒也还算是干净,没有灰尘和明显的污垢。“您雇佣了女仆吗?”诗蔻蒂坐在柔软的,不知材质的沙发上问道。
“让您见笑了……鄙人暂时无力承担一位佣人的费用,只能是自己动手,偶尔打扫打扫。”科斯加说道,走到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前。
那台机器有一个大基座,架着一个锅炉,几根管子从锅炉顶端升起联通到上方的三个金属圆筒,而它们又互相连接,导向下方的一个容器,里面似乎有个搅拌器,它的下端,一根细长的玻璃管道里残留着着棕色的液体。除此之外,它的外部还有许多齿轮和杠杆连接,组成一个只有它的制造者才能看得懂的复杂结构。
科斯加将三个圆桶的盖子打开,回头看向诗蔻蒂:“您喝咖啡吗?”
“这是个制作咖啡的机器?”诗蔻蒂惊讶地问。
“您真是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没错,这台机器可以用来制作咖啡,出自鄙人的一双巧手。”科斯加颇为自豪地说道。
“可以是可以……加点糖和牛奶吧。”她仔细考虑了一下,这还是她在这里第一次喝咖啡制品,感觉自己还是喝点甜的比较好,以往的口味已经不大适合她了。
“您是怎么得到这些咖啡的,据我所知,它们刚刚从莱瓦特兰传过来不久,一直都是紧俏的商品,在雅提兹和普温铎的中上层人士之间很是风行呢。”诗蔻蒂看着科斯加将咖啡粉倒进其中一个罐子里,“就算这边有卖的,价格也肯定不菲吧?”
“小姐,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这一屋子的东西,您也看到了。”科斯加往另外两个桶分别加了糖和牛奶,拉下一根杆子,又往锅炉下方塞了几根木柴。“这些铜铁制品,寻常人肯定弄不到,必须要有一些门道才行,恰好,鄙人就知道这样一个渠道,这些咖啡也都是通过这一渠道弄来的。”
他说了一堆废话。
“原来如此,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您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所以才请不起佣人?”
“这怎么能叫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小姐,鄙人恐怕要占用您一天的时间了。”科斯加一脸严肃地说道,他做了个手势,“请随鄙人上楼。”
诗蔻蒂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就在阁楼上耐着性子,听完了科斯加那番关于人类前途命运与机械前途的,慷慨激昂的演讲。其语气跌宕起伏,神情变幻莫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邪教组织的传教仪式。
“您别走啊!要鄙人说,您和其他的人可不一样,您可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听完鄙人演讲的人!”
“难道你还邀请过其他的人?”
“那是自然,鄙人对于知识的态度向来开放。不同于那些老学究,鄙人致力于让更多人感受到机械的魅力,因此特派我的助手们,”他说着,一旁的水獭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扬起骄傲的小脑袋,“前去邀请那些初步展现了他们独特品质的人。只可惜,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是太过于迂腐了,另一部分,则是相当没有耐心。”
“嗯哼?所以说你成功过了没?在我之前。”
“这个嘛……实不相瞒,目前为止,您是进到房屋里,并且登上阁楼的唯一一人。”科斯加说着,展现了一个优雅而大方的微笑。下一刻,楼下传来尖锐的爆鸣声,还有液体泼洒在地上的声音,科斯加的表情立刻变了。“我还煮着咖啡!”他一拍大腿,立刻冲下楼去。
楼下已经是一团糟。咖啡机的锅炉炸的不成样子,从豁口里喷出高温的蒸汽,直冲天花板。三个铁盒分别以不同的角度嵌在墙上,棕色与白色相互交融着泼在米黄色印花的墙纸上,看上去像是一位初出茅庐的画家的抽象练手作品,同时铁盒也赋予这副画一种无法被复刻的立体效果。玻璃渣子装点地板,齿轮碎片点缀沙发,尚能保持完整状态的东西也都或多或少沾着咖啡。单把它们中的任何一个抽离出来会让人难受。然而这一切组合起来之时,就具备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和谐之美。
“要我帮忙收拾吗?”诗蔻蒂倚在门边,看着科斯加满头大汗地试探着去关机器的阀门,笑吟吟地问道。她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有裹挟着冰晶的风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