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爱莎问。
“应该,就是这里吧。”诗蔻蒂犹犹豫豫地答道。
她们站在韦恩莱特的宅邸前,这栋在秋天里就很是阴森的房子现在更是一片死寂,如果说,她们在星溪路7号的小家花园里的雪,是为花草们盖上的安眠的被子的话,那这里的雪,宛若掩埋坟地里的墓碑一样把一切都埋葬。至于那所房子,连个灯光都看不到,虽然不排除科斯加正在阁楼里忙活,但是它还是太寂静了。
简直,毫无生气。
无论如何,先敲敲门再说。诗蔻蒂走上前,台阶上面的雪连个鞋印都没有,说明这所房子的主人近几天没出过门。她伸出手,试探着用指关节敲了敲。“韦恩莱特先生在吗?”
无人应答。诗蔻蒂不死心地又敲了敲。
一阵簌簌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蹦跶着,机关在卡擦卡擦地响。
“呃,我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他大概又弄了什么新奇的小玩艺儿装在门上了。”
然后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水獭探出头来——诗蔻蒂确定它就是那天晚上和她碰见,以及之后给她端点心的那只。见到她,水獭连忙推着门好让她和爱莎进来。既然它好好的,那科斯加至少没死。
房子里比想象当中要暖和,在没有生壁炉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属实奇怪,不过很快诗蔻蒂便发现了端倪——从二楼伸下来几根管子,其中一根正不断地往外派出蒸汽,越是靠近它就越是暖和。
“这个大厅好简陋。”爱莎仰起头看着破旧的天花板,虽然斑驳,至少没有蜘蛛网,地上的地毯工艺精良却老旧,悬挂的流苏残破,不过它们都打理的还行,至少说明这位机械师先生挺注重卫生,也许是什么破落了的商人或者小贵族。
“呼,呼。”有人在呼气,这个声音明显不是爱莎和诗蔻蒂当中的任意一人发出来的。诗蔻蒂警觉地环顾四周,她没看到人。“韦恩莱特先生,你在楼上吗?”她大声问道。
“啊,是希莱瑟缇小姐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这回诗蔻蒂听清楚了,声音是从那些管道里面传出来的。
“你是在对着管道说话吗?还是说这是你的新发明?”她问道,踏上登上二楼的台阶,爱莎和那只水獭跟在她身后。
来到二楼,穿着一身翠紫色长袍的科斯加坐在一台装置面前,看起来上次的事故给了他一个教训,那些小物件都被他收拾起来了——至少明面上看不到了。见到她们,科斯加站起来行礼:“欢迎您的再次到访,这位是?”
“爱莎·贝勒米,她一直在照顾我的生活,是我的,嗯,家人。”诗蔻蒂认真地说道,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爱莎红了脸。
“原来如此,一下子来了两位动人的小姐,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科斯加笑着走过来向着爱莎伸出手:“您好?贝勒米小姐。”
尽管心中对科斯加有着怀疑,爱莎还是礼貌地同她握手。“您好,韦恩莱特先生。”
他们在新换的沙发上坐下,那只水獭给他们端上茶水和点心。看着那个小家伙啪嗒啪嗒地跑来跑去,诗蔻蒂问道:“其他的水獭呢?”
“哦,鄙人给它们安排了值班表,这几天算是放假了,现在是塔比当班。”科斯加说,“塔比”应该就是这只水獭的名字。
“听起来像是雅提兹中央邮局和蓝翎雷隼们的关系,你们签合同吗?”诗蔻蒂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当然,鄙人敢说,就算是协会里正规的雇员也没有这样正式且完善的合同了。”科斯加自夸着,有两位女士的场合激发了他的表现欲,因此他起身来到先前他所面对的那台装置前。
“来看看,鄙人的最新作品。”他自豪地说道,“我管它叫电容式波纹远距离传播器,目前处于二代机阶段。”
从名称中可以判断,科斯加这段时间看了不少新发行的学书报刊,极大地丰富了他的词汇量。
“那么,这是一个电动式扬声器,是吗?”诗蔻蒂发问。
“不愧是您,如此美丽而又智慧,能立马领悟到鄙人的意思并用简洁的话语表述出来!”科斯加捣鼓着,把装置的外壳打开,让她们可看见内部结构,然后又掏出来一张密密麻麻写着字的纸。“能让鄙人为您们二位介绍一下吗?”他满脸殷切。
“只要韦恩莱特先生你愿意且不嫌麻烦的话。”
“好的!那么,首先,我们要知道,当载流导体通过磁场时,会受到一个电动力,力与电流、磁场方向互相垂直,受力大小与电流、导线长度、磁通密度成正比。当音圈输入交变音频电流时,音圈受到一个交变推动力产生交变运动,带动纸盆振动,反复推动空气而发声。您学习管乐,肯定能明白吧?”
“明白,不过,你从哪弄到原材料的。”
“这您就不要管了,说回到这台装置,您看,将音圈放在内外圆极板的磁隙中运动,上述原理就要开始发力了。”他拿起一个圆形的东西,应该是受话器,“您们看,它的外形和小鼓很像。这里有个触头,由一层薄薄的碳层隔开,是鄙人费劲心思弄出来的,其中一个触头是附在膜片上的,膜片受到声波作用会振动。另一个触头则和输出装置相连,既可以传声,也可以放大声音。”
他说着,把受话器凑到嘴边,竟然开始吟诗了:“我独自漫游,像山谷上空,悠然飘过的一朵云霓,蓦然举目,我望见一丛,金黄的水仙,缤纷茂密;在湖水之滨,树阴之下,正随风摇曳,舞姿潇洒。”
振动转化为电信号在导线中传导,在音圈中激发,和磁场交互,最终,从扩音器中传出来的科斯加的声音被放大了不止一倍,在整个房间中回荡。
“真是神奇。”爱莎叹道,她被这些对自然规律进行巧妙运用来工作的物件牢牢吸引住了,“请问我能使用一下吗?”
“那是当然!”科斯加爽快地回答,于是爱莎接过受话器,顺着科斯加所吟的诗歌继续往下。
“连绵密布,似繁星万点,在银河上下闪烁明灭,这一片水仙,沿着湖湾,排成延续无尽的行列;一眼便瞥见万朵千株,摇颤着花冠,轻盈飘舞。”
爱莎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回荡在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