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和温格霍都说不出话。
见两人不回答，倪克丝摇了摇头，迈步走向他们。
她无视了二人，径直来到房间的工作桌边，开始翻阅上面的一叠文件。
克里夫和温格霍直勾勾地看着少女，尽管少女的背影看似毫不设防，但他们谁都不敢上前阻止。
“哟，居然有这么多记录啊。我看看。
“军火倒卖、非法农业、奴隶交易……
“你们赚的还真不少啊，难怪有钱养那么多杀手。”
倪克丝把那叠绝对机密的记录拿在手里，招摇地晃了晃。
温格霍脸色煞白——那都是他用来赚取高额利润的常规手段，是他和克里夫公爵秘密交易的一部分。
之所以没锁在保险柜里，除了今晚他要拿出来给克里夫公爵过目以外，他也不会料到，居然有人能这样硬闯格罗加尔的公馆！
“你到底是谁？”
克里夫公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是来杀我们的吗？谁派你来的？”
“为什么总有人问我这种问题？”
倪克丝翻了翻白眼，刻意地展示了一下染血的剑刃。
刺大晚上闯进房子，不是为了杀人，还能做什么？给袜子里放礼物么？
这时，克里夫公爵朝温格霍使了个眼色。
商人立刻心领神会——公馆设有魔法报警装置，就在桌子底下，刚才公爵已经触发它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刺客小姐，请听我说！”
温格霍压下心中的恐惧，面露诚恳。
“不管是谁派你来的，尊敬的小姐，你都没必要和格罗加尔为敌。”
“什么意思？”
“你能从这场刺杀中得到的报酬，我愿意出双倍……不，三倍！”
见少女并没急着动手，温格霍便信誓旦旦地说道。
作为商人，温格霍始终相信，没有金钱买不来的东西。
既然他们能买到这么多杀手为己效力，眼前这位也不应该例外。
“我们可以改写你的合同，而且好处远不止金钱。我们可以给你权力，以及地位……”
“他说得没错。”
克里夫向前倾身，附和道。
“你这么有实力，效力他处太可惜了。格罗加尔家能给你的，绝对不止——”
“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公爵大人。”
倪克丝从桌上随手抓来一个盒子，把那些肮脏生意的记录丢在里面。
“我想要的东西，”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过身说道，“你给不了我。”
“别、别这样！”
克里夫顶住椅背，挥手道。
“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把手伸在桌下，感受着报警装置的反馈，心底升起一股得意。
很好，他布置在城内的守卫和杀手已经收到了指令。他们反应很快，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
到了那时，就算收卖不了眼前的少女，也至少有谈判的筹码……
“好啊。”
倪克丝缓缓靠近。
“我的确想要一件东西。”
“是什么？我们都给你！”
“我想要的，”少女抬起头，淡淡道，“是你们的命。”
克里夫睁大眼睛。
他看见了少女藏在兜帽下的容颜。
“等等，黑发紫瞳……你难道是报告里的那个、尤菲娅的护卫吗！”
克里夫突然想起来了，大声喊道。
听闻此言，倪克丝讶异地眨眨眼。
她倒不是惊讶，对方才反应过来。
让她惊讶的是，对方居然就在这么直接喊出来了。
当面喊出刺客的身份，如果不是占据着绝对优势，那和寻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说你只是个普通的护卫……”
克里夫喘着气，看上去十分懊悔。
“没想到，爱卡斯特家居然请来了你这样的高手！但是，不可能啊——尤菲娅那个人怎么会……”
“你也觉得不可能吧？”
倪克丝叹了口气，举起身侧的长剑。
她的这个动作，让克里夫和温格霍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我在受你们指派、落入陷阱前，也觉得不可能。”她嘟囔道，“但真相就是这样——那家伙才是真的、披着羊皮的狼啊。”
“你……”温格霍睁大眼睛，哆哆嗦嗦地说，“你这么说，难道你是——”
“是啊是啊。”
倪克丝微微一笑。
“我就是你们和绯色花月，打算联手除掉的‘独狼’。满意了吗？”
“不可能！”
克里夫咆哮起来。
“他们用的应该是最强的魔法毒素‘黑血’！你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所以我才说，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
倪克丝横起长剑，染血的剑身倒映着寒光。
恐惧就像毒蛇，死死地缠绕住了克里夫和温格霍的心脏。
“别！我们错了！”
克里夫垂死挣扎道。
“想要除掉你，不是我们的意思！”
“哦？这么说，那天晚上在城内追杀我的骑士，也不是你们的人咯？”
“是绯色花月这么向我们提要求的！我们只是和公会合作而已！我们也可以放弃和绯色花月合作，转而保护你！”
克里夫嘶声道，握紧了魔法报警装置。
一分钟！他心想，只要一分钟，援军就到了……
但是，突然之间，他感觉不到那个装置带来的反馈了。
倪克丝抬手一剑，把克里夫一直藏在桌下的左手，给直接砍断。
“呃啊啊啊啊！！”
公爵捂住左臂，撞倒桌子，发出不似人的吼叫，倒在地上。
温格霍吓得节节后退，他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摸着周围，想要找到自卫的武器。
“好提议。”
倪克丝冷冷道。
“可惜，你说晚了大概一个月吧。”
“如果杀了我……”克里夫公爵深吸一口冷气，“杀了我，你也别想逃出这里……我的人已经包围了格罗加尔公馆，他们都在窗户外……”
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少女刺客的眼中，亮起了别样的光芒。
“他们都在？”
倪克丝抬高的语调，让克里夫陷入了绝望。
“太好了。”倪克丝露出残忍的微笑，“我正愁该怎么让他们、让所有人都目睹您死亡的一幕——帮大忙了，公爵大人。”
“——为什么！”
克里夫公爵崩溃了。
这个高高在上、坐拥巨大权势和财富的、梦想做皇帝的人，此刻就像路边的野狗一样哀嚎起来。
“要成为高处的人，谁会不弄脏自己的手？相比之下，我只是做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得被你杀吗！”
“小事啊……”
倪克丝陷入回忆。
她想起了自己奉令、前去刺杀尤菲娅。
那时，尤菲娅曾经诘问过自己一句话。
“——就因为这种事情，我就非死不可吗？”
在当时，倪克丝没有作出回答。但经过这一个月的经历，她可以回答了。
是啊。
就是因为这种小事。
这个时代是如此残酷，充满蔑视与轻廉。
哪怕做出一个再无意、再天真的行为，都要支付恐怖的代价。
她犯了错，选择了接下刺杀尤菲娅的任务。代价就是脖颈上的刻印，以及现在所做的一切。
而公爵大人，相较于我犯的错，你犯的错误谈不上愚蠢和天真——只不过，在这场游戏里，越聪明的人，最后往往会摔得越惨。
……
一分钟后。
当格罗加尔家的援军到来时，他们每个人，都目睹了这一幕：一道纤细的影子，站在公馆的楼顶。她一身漆黑，高傲地伫立在雨夜中，就像一匹独狼，又像是一道鬼影。
那个人拎着公爵大人的领子，把他从四楼扔了下去，随后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