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克丝微微颤抖起来。
尤菲娅突然靠近，她还以为，对方又要开始手脚不安分了。
可她没有。少女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
“因为，你是特别的。”
她们同时陷入沉默。
倪克丝心说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害怕！
在她看来，尤菲娅应该是那种游刃有余的支配者，可爱却腹黑的阴谋家。
作为暗杀首席，就算“略有失误”，落到这种阴暗家伙的手里，倒也不算太过折辱自己的水平。
但是。
现在算怎么回事？
那好像遇到难得一遇的知己的语气算什么？
而那仿佛在请求着什么、期盼着什么的表情……又算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倪克丝低声问道。
“大小姐，我很早就想问，你真的需要我吗？
“在你需要我杀人时，我就是狼犬；在你需要发泄私欲时，我就是猫咪。
“但这两种角色，以你的地位，想要多少，那就有多少。对你而言，我应该只是众多被你牢牢握在掌心、玩弄的‘宠物’中的一个……我到底，特别在什么地方？”
“的确。”
尤菲娅承认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我自己就能做到。
“但就如我先前所说，不会魔法、能够完成无痕刺杀的，只有你才行。”
“可是，不会魔法的刺客，也挺多的吧？为什么非我不可？”
倪克丝争辩道。她觉得这个理由一点儿也不充分。
况且，就算只有她能无痕刺杀，可扪心自问，以尤菲娅的本领，暴露了又如何？
她根本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以星极灵瞳的力量，哪怕只靠自己，她也能做到很多事。
而从尤菲娅不择手段的风格来看，就算有朝一日，她掌握力量的事实暴露，也肯定会悠然自得地、继续我行我素。
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控制自己、真正的原因到底是——
“因为。
“只有倪克丝小姐，有能力杀死我。”
——
晚风吹过山崖，撩起两名少女的长发。
她们的发丝飘在对方的脸颊上，带来难以忍受的瘙痒。
“……哈？”
倪克丝皱了皱眉。
她没理解尤菲娅想表达的意思。
这是什么理由？说只有自己能够杀死她？
可自己正是在暗杀她的过程中、掉入了两边的陷阱啊，这算什么，对她的嘲讽吗？
“能不能解释……”
“正因为倪克丝小姐是传说中的暗杀首席‘独狼’，有足够杀死我的能力，这就意味着，倪克丝小姐能在不依靠魔法的情况下，帮我不留痕迹地、除掉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人。”
片刻之后，尤菲娅松开了倪克丝的脸。
她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平淡、自如，还带点坏心眼的笑容。
“毕竟，毫不自夸地讲，在魔法这方面，我可是世界上的最强者之一呢~
“你还真够自恋的……”
倪克丝小声嘀咕着说。
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记得加上“之一”。
真不知道该说尤菲娅是自以为是，还是小心谨慎。
看见黑发少女略显不爽的表情，尤菲娅很是挑衅地笑了笑。
“哎呀哎呀~
“难道说，倪克丝小姐，对我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倪克丝抿住嘴唇，但实在想不出回敬的语句。
尤菲娅抬起头，看着天边烟火的余烬，说道。
“倪克丝小姐，我很不容易被满足。
“不管是杀人工具……还是猫咪，既然要用，那就要用最好的。
“因为我啊，最终的目的是，想要做到一切的顶点，想要到达一切的巅峰。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明天来听我的讲话——只有这样，你才会知道我想要什么，也才会知道、该如何让我满意。嗯？你说呢？”
“……我知道了啦。”
倪克丝揉了揉脑袋，啧声道。
果然，想从尤菲娅身上找到平易与谦和的元素，简直痴心妄想。
她还以为今晚尤菲娅又在抽什么风，结果还是在向她展现自己作为支配者的一面而已。
“……”
在确定倪克丝放下疑虑后。
尤菲娅伸出手，无意识地扣了扣胸口。
她对自己很恼火——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犯错。
她应该早就结束这场对话，以优雅、有力且凶狠的方式收尾，这才是主人对宠物应有的态度。
她必须在心里抹去这个有着紫色眼眸的黑发少女。这个女孩并不关键，她的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
她只是一件武器而已。只是自己为了达成目的、所豢养的宠物，以及平日偶尔放纵一下的消遣而已。
她连自由都没有；她的想法无足轻重。
主人不该期盼宠物理解自己，不该用请求的口吻对她这种……
“……”
她沉默良久，眺望着远处的山丘，以及生长其上、四季常青的紫杉。
林间的白色石灰岩清晰可见，蜿蜒穿过山谷的河水泛动着白银般的光泽。
在她们下方的山坡上，传来人们喧闹的谈笑声，其中夹杂着歌声与乐器的鸣响。
歌词还是之前的那一套，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你用明亮的眼睛
懊悔地俯视着我
优雅地赠予我
你真挚的祝愿
当你在幽深的夜
懊悔地想起我时
请不要优雅地否认
埋在你心中的欲望”
……
“那，之后你还打算做什么？”
又过了许久，倪克丝低声问道。
“你已经利用我，除掉了格罗加尔。
“而在拿到那些‘证据’后，曼特维拉也即将自顾不暇。
“四大骑士公爵家族，只剩下始终没有露面的莱恩哈尔了——你要对它们，全面展开报复吗？”
“嗯……”
尤菲娅沉吟些许。
她往倪克丝身旁坐了坐，回答道。
“我知道，倪克丝小姐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你想问的是，自己何时能恢复自由，对吗？”
“唔嗯。”
倪克丝没否认这点。
尤菲娅点点头，慢慢伸出手。
“首先呢，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倪克丝小姐需要我来每日清除毒素，以防‘黑血’复发，没错吧？”
“这个……”
对倪克丝来说，这确实是一个痛点。
她求助的“夜鸦”，也许有办法，遏制魔法毒素“黑血”的复发。
但对于这一点，她不敢妄下结论，何况她也不能把自己有求助别人这件事，告诉尤菲娅。
不知不觉，尤菲娅似乎又坐得近了些。
“所以，倪克丝小姐不能离开我，这是其一~
“其二呢，对另外三大骑士公爵家的报复，的确是我正想做的。
“所以，在确保曼特维拉和莱恩哈尔、上演和格罗加尔家一样的剧情前，我是不会放弃、继续利用倪克丝小姐的。
“毕竟，好用的东西，就得多用嘛~”
“咕呜……”
倪克丝发出一声消沉的呜咽。
求人不如求己——早点放弃对尤菲娅的幻想，靠自己逃跑才现实。
“最后嘛~”
“——！”
倪克丝猛地颤抖一下。
尤菲娅提高的语调，让她心下一惊。
“我还没对此感到厌倦呢，倪克丝小姐~”
“呜……”
白金长发的少女撑着身体，如此说道。
她的表情变得调皮起来，吓得倪克丝节节后退。
“大、大小姐，这里可是郊外！下面还有那么多人——”
“没事的~这里这么黑，只要倪克丝小姐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发现哦？”
“可、可是——！”
“嘘。小声点。昨天都错过了，今天嘛——”
果然！
倪克丝在心里大喊！
她就知道，到了最后，尤菲娅还是老样子！
可惜的是，都到了这步，饶她再怎么后悔，也为时已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