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洛晨，今年我七岁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脸庞，但周围挤满了人，数不清的昂贵车子停在路边，爸爸跟我说过，这辆黑色的叫奥迪，那辆白色的是宝马，远一点高高大大的叫路虎，还有最显眼的那辆红色车子，我隐约记得爸爸说那叫保时捷，是妈妈做梦都想坐上的车。
可我对这些并没有爸爸那么在意，只是扫了一眼就走进学校。
其实我家也有一辆车，白色的，爸爸说那叫桑吉塔，不过他说那不是他的车，是他单位的。
学校内依旧有很多人，我看见有一辆迈巴赫径直开了进来，那辆通体黑色的车看上去确实好看，也难怪爸爸最喜欢那辆车。它直接停在了我面前，我愣了愣，想绕道走，车上却下来了一个女孩。
女孩小小个的，脸上有些肉，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粉色裙子，背着个小书包自己下了车。但她下车的时候却因为腿太短，差点被车的门槛给绊倒了，我连忙上去扶住她。
她跟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司机慌张地跑了下来，看上去似乎给吓到了：“小姐，您怎么自己下车了啊？”
女孩看上去很不高兴，没有理会司机，绕过她走开了，司机也跟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连忙跟上女孩。
这所学校的装修很优雅，妈妈说这是有钱人才上得起的小学，她让我来报名，但却没陪我一起来，我看着校园内到处都是大人陪伴着小孩的身影，有些羡慕。
不过我不怪爸爸妈妈，毕竟他们都很忙，要去工作，不然我们一家就要饿肚子了。我跟着人流走到了报名点，到了那里后，一个老师惊讶地看着我：“宝贝，你家里人呢？”
“他们有事，我自己来了，你能帮我报名考试吗？美女姐姐？”
那位年轻的女老师被我逗笑了，我知道她这是肯帮我，于是从书包里把我的证件拿出来。
老师帮我报完名后，牵着我的手走到了考场，这里的人就少了很多，只有二十个跟我同龄的小孩和两个监考老师，我再一次见到了刚刚那个女孩，她恰好坐在我旁边，我坐下来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问我：“喂，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我如实回答：“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好奇怪，这个女孩看上去明明拥有全世界，可看上去还是很不开心。
“关你什么事。”
女孩看上去还是很不开心，她让我别再盯着她就转了回去，我挠着脑袋想了好久，最终还是狠下心，把一颗糖从书包里拿出来给她。
“你要吃糖吗？”
“不吃。”
女孩没有看我，坐姿端庄，低头看着课外书。
我戳了戳她的脸。
“干什么？”
她很不耐烦地看着我。
“吃嘛吃嘛，别不开心了，这块糖是我求了我妈妈好久她才给我买的，诺，分你一块。”
我把糖用糖纸包着在桌子上敲碎，分了她一半。
女孩看着我伸出的手，愣了一会儿还是将糖接过，但她没有吃，而是放在了书包里，她看着课外书，却好久没翻页，我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她才不经意地小声说：“谢谢。”
虽然她依旧面无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有开心一些。
考试过了十多分钟才开始，我等的都快睡着了，老师才发试卷，但我写着写着，却越来越困。
这都什么弱智题，九九乘法表，一次函数，看图写话，单词拼写。
每一张试卷我草草写完就睡着了，老师走过来想拍醒我，但看到我的答卷后，她又不说话了。
最后一科考试，我已经睡够了，就盯着女孩的脸发呆，她很认真地做着题目，明明开足了空调，可她却出了一些汗，我看着她停留在一个空格前，小声提醒她：“vegetable。”
她被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看了一眼监考老师，看到老师在外面跟人讲话，她才敢歪过头来小声问我：“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你加油哦。”
我忽然想到如果帮她作弊，她可能会更不开心，于是我只是将拳头举起，给她打了打气。
........
考试结束了，我看见大多数人一出考场就抱着自己父母哭了起来，说“考试好难啊妈妈，我不要上小学了。”
女孩却仍然面无表情地走出考场，我跟她说再见，她也回了一句后就上车走了。
我坐着公交车回到了家，刚想拿钥匙开门，却听到门内传来了玻璃碎掉的声音。
“喂，死婆娘，那个是我老板的花瓶啊，很贵的!”
“老娘管你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小三了!”
之后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去你妈的，你还有资格说老子，你个**不是天天想着钓凯子？妈的，在银行上班穿的跟出去卖的一样，黑丝包臀裙，怎么不见你在家穿啊，操!”
我把钥匙从门锁里拔了出来，听见妈妈哽咽的声音：“你说我勾引男人？我问你我勾引谁了？那是银行要求啊，洛戎，我跟了你十年，整整十年啊!我把最好的青春给了你，我不嫌你穷，跟你吃苦，你现在找小三就算了，还敢打我？!”
“洛戎，当初在大学追老娘的人都能排满一个操场了，那么多公子哥，我想钓凯子还跟你？你当时还在餐厅打工，我一个985毕业的大学生，都考上编制了，你一句家里出事，我就辞了工作来照顾你，你现在就这么对我？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现在不认账了？”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再次传来：“滚!要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当初就应该听我妈的，娶个乡下女人安稳过日子，妈蛋，现在娶了你天天担惊受怕怕给带绿帽子。”
随着我爸一声怒轰，我也离开了家门口，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与其回去当他们的出气筒，还不如先躲起来。
我来到了平时常去的杂货铺，看店的老爷爷正躺在摇椅上扇着扇子，见到我来了，他连忙坐起来：“哟，晨晨，来啦。爸妈又吵架了？给爷爷看看，没给你爸打坏吧。”
我扑进了老爷爷怀里，眼里噙着泪，声音哽咽：“这次没打我.....不过，我爸爸妈妈可能真要离婚了。”
老爷爷把扇子放下，他穿着发黄的白色背心，将我紧紧抱住，却没说话。
“爷爷.....怎么办啊，我要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了....呜呜....我要饿死了....”
我哭了好久，眼眶都哭红了，老爷爷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没事，生了你这么个聪明小子是你爸妈的福分，他们不养，我来养你，爷爷我膝下无子，跟我婆娘还有些棺材本，凑合一下也能把你供上大学了。”
他从老旧的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可乐递给我，用粗糙的手帮我擦了擦眼泪：“晨晨，不哭啊，男子汉就应该顶天立地，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等爷爷走后，这间老铺子就交给你打理咯，我相信我们晨晨的才能会把它做大做强的!”
我从老爷爷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眼里的泪水还在滑下，却连忙跑走了。
“诶!晨晨，你去哪啊!别玩太晚啊晨晨!早点回来，晚上你奶奶给你包饺子吃啊!”
我回过头去，眼眶里噙着热泪，用力望了他最后一眼：“爷爷，等着吧，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的，到时候，我跟你养老啊!”
爷爷，我已经烂掉了，不能再拖累你们。
我用手做成一个喇叭状，朝爷爷喊道，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
自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发生了改变。
那晚我回去后，却再没有见到妈妈的身影，就连爸爸也不在了，只在桌子上留下了几千块现金。我对着那些钱发愣了许久，便收了起来，回到房间复习功课。
我顺利地以公费生的身份上到了那所贵族学校，意外的是，我再一次遇到了那个女孩。
她看上去比之前更不开心了，我这次却没有选择逗她开心，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要不断学习，只有变得更强，才能生活下去，才能不辜负爷爷对我的期望。
之后过了两个月，我都是住在学校里，再没有回过家，更没有去过爷爷那里，我对天发过誓，除非闯出名堂，除非衣锦还乡，不然我没有脸面回去见爷爷。
我绝不能辜负他对我期望，他是唯一一个希望我好的人。
中段考很快就来了，毫无疑问，我又是全校第一，之后的家长会我是一个人去的，班主任诧异地看着我，问我爸爸妈妈呢，我只是淡淡回道：“死了。”
在家长会上，班主任联系不上我爸爸妈妈，所以她也没办法，只能让我先坐在教室里听着。
周围的家长都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首饰，看着我的眼神无不惊讶奇怪，唯有一个男人，眼底含笑，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好奇。
“喂，小孩，你爸妈呢？”
“死了。”
我重复道。
“噢。”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看着他坐在女孩的座位上，便说：“您是余子衿家长？”
“对。”
他点点头，满意地打量着我。
“那你平时怎么生活啊，住在福利院？”
“不是，平时在学校，学校管饭。”
“那放假呢？”
“放假......”
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真要想那么长远，我会崩溃的。
“放假就去帮人干活吧。”
“哟，还挺能干，不过现在可没人敢收童工啊。”
“我不要工资，管饭就行。大不了去警察局蹭饭，总之饿不死就好。”
他啧啧两声，看着我的眼神发亮：“还挺聪明。”
“你想要钱吗？”
他问，似乎是期待我会如何回答。
“想，我想要很多钱。”
“只要给你钱什么都能干？”
他似乎是有些惊讶，挑了挑眉。
“对，什么都能干。”
“........”
“那你来帮我照顾余子衿怎样？我经常听我女儿说起你，想来她会很愿意的。”
“管饭吗？”
“管啊，给你吃不完的饭，花不完的钱。”
“好。”
男人笑得欢脱，眼角沧桑的鱼尾纹皱起，他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余成海，之后是你老板。”
我握住了他的手：“老板好，我叫洛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