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二环内,一座占地宽阔,附带着几百平院落的传统四合院坐落在夏日的蝉鸣声中。
帝都的夏天不像月城那般又湿又热,只是干干的,像把人放进了大烤炉里。
五月艳阳高照,在外奔波的漂泊者走在街上来来往往,时不时用胳膊擦一擦脸上的细汗。
过了几秒,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这座四合院门前,走过的路人抱着战栗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奥迪身上挂着的“帝A•G0001”,有些人甚至想拿出手机拍照,毕竟见到这种车牌也算此生无憾了,可更多人则是对车里坐着的人抱着极大的恐惧与敬畏。
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从车上走下来梳着一头不羁长发的男人。此刻他眼神阴翳, 五官棱角,线条分明,再加上他那一头扎起的长发,看上去就像《进击的巨人》里的主角艾伦。
公孙权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主厅走去。车子已经进到四合院,森严的大门即将关闭,人们不断挤成一块想要多看几眼院内的光景,仿佛能从中窥探出其主人的一生。
“爸,洛晨说他会来找我们麻烦。”
公孙权低垂着眼睑,双手交叉放在背后,低着头对公孙老爷子说。
“什么?他一个余家私生子,能怎么找我们麻烦?”
公孙老爷子看上去漫不经心,依旧坐在太师椅上,悠闲惬意地喝着茶。
“可他是洛晨......爸,这个人不是普通的大学生,他放在古代绝对是个纵横家,余成海说不定真的会帮他来对付我们!”
公孙权声音颤抖,他不断地压抑着充斥的怒气,血丝已经逐渐攀上了他的眼珠,拳头紧握,不断紧咬着牙关,两腮像嗜血的猛兽一样鼓起。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杀掉这个目中无人,封建刻板的爹。”
“别再多说了,有时间担心这些你回去照顾一下月儿不好么?她最近的情况是越来越糟了。”
公孙权彻底压抑不住无尽的怒火,拳头猛的垂在桌子上,惊人的力量甚至将做工高超精致的红木桌子给捶裂开来,他的眼中冒着红光,虎视眈眈地看着公孙老爷子。
公孙老爷子眉头一皱,扶着拐杖站了起来,虽然满头斑白,但依旧威风凌凌,眼神中的凶狠阴险不减当年,与公孙权对视着的眸子古井无波。
如果说公孙权是一只雄姿英发的狮子,那公孙老爷子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此刻一狮一狐都死死地盯着对方,神态以及面部轮廓仿佛真是一个模子刻出一般。
“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好,不愧是最像我的儿子,就是有种。”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可以在家静闭反省了。”
公孙老爷子语气冷漠至极,眼神寒光凛凛,他敲了敲拐杖,随后进来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人。
“把权儿带下去,没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把他放出来!”
“大少爷,得罪了。”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想在公孙权身上动手。
他想从背后架住公孙权,试图让他不能反抗,可公孙权只是侧身,接一个强劲有力的侧鞭腿,就将那位为首的黑衣人踢到墙上后滑了下来。
他目光阴森,凝神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公孙老爷子:“我自己会走。”
随后便转身,但在离开主厅之前,他最后轻语道:“公孙家迟早有一天会完在你手上。”
........
公孙月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不断望着远处红灿灿一片的日落天空,眼神空洞。
她看着手腕上的一道伤疤,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昨天她实在是太想洛晨了,也太害怕一直待在这空荡黑白的病房里,于是她再次出逃。
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公孙家已经将这座私人医院变得比监狱还要牢固。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墙,窗户边上是坚固的铁栏杆,就连公孙月的病房都换上了一扇厚厚的金属门,只有持卡的护士和公孙家其他人才能自由进出。
她好像真的被困住了,这里明明是白晃晃的一片,可在公孙月眼里却灰暗无比。
她想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或许是吧,没有手机,只有一台电视能看新闻,在公孙家,甚至连看电视剧和动漫都是不被允许的,甚至连生与死都不能自己掌控,生本就不由她控制了,可连什么时候死都不能。
病房里没有一个锋利的物品,牙刷是软硅胶套着的,筷子也是软的。更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床单又厚又充满韧性,简直比钢铁还难撕毁。
她好不容易终于想通了,可只要一想起洛晨,她就又忍不住哭起来。
她嘴巴瘪着,眼泪不断从眼底流出,哭着哭着她已经停不下来了,手指又是一阵痉挛,可她没有叫护士进来,只是任由浑身不断剧烈颤抖着。
她从下午一直哭到了晚上,直到送饭的护士进来,她才被强行打了一针镇定剂。
公孙月在护士的注视下吃完了饭,饭后贴心的护士小姐还陪她聊了聊天,安慰她病一定会好的,可公孙月只是牵强的笑了笑,随后说了声抱歉。
在护士小姐疑惑的眼神中,公孙月将她打晕在床上。
随后她连忙摸出护士小姐的手机和门禁卡,换上了她的衣服和口罩胆战心惊地走了出去,还好门外只有两个保安,他们也都没怎么见过公孙月。
她低头将门禁卡还给了保安后,便抱着怀里的手机匆匆离去。
那天她跑了好久,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避着人到处乱跑,直到她终于跑到了医院大门,才发现这里照样有很多保安看守。
公孙月又看了一眼医院的高墙和墙上布满的电网,忽然无声地笑了出来,于是她走到了一间没人的工具室,找了好久才找出一把手术刀,锋利的手术刀轻而易举就划开了她脆弱白嫩的手腕。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刀划开自己的皮肤,以前她都是跳楼或是上吊,可都被拦了下来,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第一次成功自杀会疼的哭出来,可事到如今才发现,她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洛晨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是这样懒懒散散,说话稀奇古怪的。公孙月最羡慕的就是洛晨这点,那个开朗的青年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毫不在意,任由他人奚落,他也只是痴痴笑笑潇洒世间。
公孙月知道洛晨救不了她,她并没有怪洛晨那天把她送走,只是默默感谢生命赐予她的馈赠,感谢上天让她在生命最灰暗的时刻能遇到那个男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听见他的声音。
对于公孙月来说,洛晨就像一缕阳光,带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彩色世界。
哪怕只是短短的昙花一现,可对她这种终日生活在黑暗的人,这就足够了。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病房之中了。
她看着窗外的落日余晖,心想这可真美啊,只可惜她这辈子都不能出去看一眼了。
自杀的事被发现,公孙家会再次加强监护,或许她再也没机会听到洛晨的声音了。
忽然门被打开了,公孙月见到公孙权身后跟着三四个人进来,可他们都很面生,簇拥着公孙权的样子不像保护,倒更像是防备。
公孙月知道他又犯错了,并没有理会,只是转过头去,默默欣赏窗外的落日。
“好看么?”
公孙权将那几个人赶了出去,坐到公孙月的床边,笑着问她。
公孙月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月儿,不管怎么说,你昨天都不应该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哥哥不是跟你保证过吗?只要你好了,我就让你回去。”
公孙权看着公孙月的脸上忽然多了两行清泪,心脏颤了一下,便沉默了下来。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默默掏出一根雪茄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在公孙权点燃了一根雪茄后,公孙月突然叫住了他:“哥。”
公孙权瞬间愣住了,然后把雪茄掐灭,欣喜若狂地走到公孙月床边蹲下,握住她的小手:“月儿,这么多天,你终于肯搭理我了!”
可公孙月只是依旧侧头看着窗外的太阳,过了几秒,她轻声说:“哥,你说我们能飞出去么?”
“就像那只小鸟一样,跟着它心爱的鸟自由飞翔。”
说着说着,公孙月伸手指了指在天空之中自由翱翔的一对白鸽。
公孙权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放下,又走回窗边点燃雪茄。
“不会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飞出这片泥泞的。”
“我们都是笼中鸟,从出生到死亡都已被设定好。”
“老人在时,他们管着我们,等老人走了,我们又会成为新的老人。”
“所以,我们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公孙权靠在窗边,雪茄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他看着远方的两个麻雀,声音低沉,波澜不惊的眼中逐渐掀起一丝回忆的涟漪,好似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