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晨站在余家大门口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敲响厚重的铁门。
虽然距离上次离开余家只是一个月多的时间，但再次回到这座他从小长到大的宅子，心境却已完全不同。
“进。”
门内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嗓音。
洛晨推开门，只见到余子衿捧着一本书坐在灯光敞亮的客厅里，眼眸低垂，头发全都别到一边，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这座房子虽然是栋大别墅，但远没有宋霜竹的那整座庄园来的夸张，不会过度的繁华精致，到处都充满着生活气息。
随处可见的可爱杯子，架子上摆放着的酒瓶，墙上挂着的泛黄三好学生奖状，还有他们小时候拿水彩笔乱涂乱画的痕迹到现在还没擦掉。
以及......
洛晨朝墙上瞄了一眼，中央位置上居然还挂满了他和余子衿小时候拍的照片。
只是，现在这座宅子显得有些落寞和冷清。
白条，花环挂的到处都是，角落里堆积着纸钱和供奉用的香，正对着门口，客厅靠墙的地方，摆了一个供奉台。
上面供奉着一个年轻女人的黑白照，女人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看上去和余子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香炉里堆满灰烬，红色蜡烛插在两端，燃烧着明黄的火焰，一个金丝楠木做的骨灰盒被放在照片正前方。
今天是余子衿妈妈的忌日。
洛晨的印象里，从没有见过余子衿妈妈，而余子衿自己说，她妈妈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不管多么权势滔天的人，在无法治疗的癌症面前也只能默默祈祷奇迹出现。
“余叔呢？”
洛晨走上前去对着黑白照片拜了三拜，随后双手插上香。
“去接待亲戚了。”
余子衿随口回答道，头也不抬一下。
“哦，那是挺忙。”
洛晨眨了眨眼睛：“要不我们去帮忙吧？”
余子衿将书合上，站了起身：“你比我更像他亲生的。”
洛晨啧了一声，随后走到余子衿身边，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好气的说：“你不懂事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要不是今天是阿姨忌日，你看我骂不骂你。”
余子衿白了他一眼。
洛晨从小就是这样，对她的态度一直是对待妹妹那般。明明只比她大几个月，可却总是把她当成小孩，用长辈的语气训斥她。
余子衿抿着红唇，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看了洛晨两秒，随后语气冷淡：“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哥了，别这样对我。”
“哦。”
洛晨同样淡淡回应道，随后反应了过来，惊喜激动的看着她：“你刚刚叫了“哥”是吧？”
余子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主动叫过他一声“哥”。可她刚才话里透出的意思，似乎早就承认他这个哥哥了。
还没等她反驳，洛晨就迅速挠了挠她的脑袋，随后扬长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
“妹妹真乖。”
只剩下余子衿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她看着洛晨的背影，眼神不甘。
........
余家这一派的人都有很强的宗族观念，所以这个家族的人什么事都会帮一帮，要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先富带后富，要么就大家一起穷着。
有时候宗族观念强并不是坏事，但是人一多了就会很麻烦。
就像现在，光在余家老宅子门口停着的车就有十几辆，而从车上下来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热闹的不像是来祭拜死者，反倒是来扎堆赶集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余成海作为上一代本家的独苗，现在还担任着族长，大家怕的不是有人来了他记不清，而是怕有谁没来他会记得一清二楚。
一群人轮番进了余家在遗照面前祭拜烧香，随后又是在院内点鞭炮，烧纸钱，烟味硝烟味浓的熏天。
在这里祭拜完之后，余成海又带着他们开车去亡妻的坟前祭拜。
洛晨和余子衿同上了一辆车。
余成海坐在前面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两人。
他们两个之间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洛晨坐在最左边，余子衿坐在最右边。中间空出的楚河汉界甚至还塞得下一个二百斤的大胖子。
余成海映照在后视镜里的眼神笑眯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
“诶，你们怎么坐这么开啊？我记得你们两以前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洛晨打了个哈欠：“她嫌我烦呗，以前不是一直都这样，上了初中就嫌弃我这个哥哥了。”
余子衿皱着眉头通过后视镜瞥了余成海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我，哥。”
随后她戴上耳机，又坐的离洛晨远了些。
洛晨无奈摇摇头，换做是以前，他可能会照顾余子衿的情绪，但现在合约都结束了，约定也用完，他已经彻底和余子衿没有任何联系。
“哦。”
余成海笑着应了一声，从副驾驶上拿出几包饼干递给两人：“都饿了吧？今天家里来这么多人，我嫌乱就给几个阿姨放了假。你们也没吃早餐，先垫一垫吧。”
洛晨摆摆手：“不用，我在路上吃过了，谢谢余叔。”
余子衿面无表情地接过饼干，随后撕开包装袋。
“哦，对了，公孙家那小丫头呢？”
听到此话，余子衿默默把耳机里的歌调到静音，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这一幕被余成海尽收眼底，他看着余子衿漫不经心的小动作，嘴角咧起。
“我记得你那天不是把她带回月城了吗？不用陪着她？”
他滔滔不绝的说：“不过我还没问呢，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她？”
“男女朋友关系吗？可我记得她认识你的时候还没成年，这样不好吧?”
“不过我老了，你们小年轻的事我也理解不来，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就行。”
“咔嚓。”
余子衿嘴里的饼干被用力咬碎，她咬着牙，腮帮子鼓起，车窗映射出她冰冷阴森的眼神。
“余叔，你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的过来啊。”
洛晨随意地说道：“我跟她就是朋友关系而已，哪有您想的这么夸张。”
“她这几天去高考了，忙着呢，哪里要我陪。”
现在已经是六月初，正是爱意萌发的季节，但可怜的公孙小姐还要去高考。
她刚回月城没几天，还没和洛晨腻够呢，就要被抓去参加严酷的考试。
昨天考完第一天回来，公孙月看上去人都消瘦了不少。
“所以你还是没回答为什么你要对她这么好咯？”
余成海嬉笑着，继续观察两人的表情。
余子衿看上去牙都要咬碎了，可硬是带着耳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洛晨看上去倒没什么反应。
“关心一下朋友呗，余叔，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讲义气。”
明明是很简单明了的解释，可在余成海耳朵里就自动转换成：“主雇关系呗，余叔，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有职业操守。”
余成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他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余子衿，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装成没事人一样靠着车门听歌，可实际上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
余成海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再度开口。
“对了，宋家说要订婚啊，你跟宋霜竹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了？反正我是支持你们。”
“我要下车。”
余子衿将耳机摘下来一甩，冷着脸，暴躁地抬脚用力踹了一下余成海的座位。
“欸欸欸，怎么回事啊宝贝女儿，我这老腰可经不起你这样踹。”
余成海吃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腰，可嘴角却快要咧到太阳穴。
“我要下车。”
余子衿眼神冷的要杀人，重复一遍。
“好嘛，下车就下车呗。”
随后他在公路上靠边停了下来，将余子衿放下去。
见余子衿已经迈开步伐即将走远，余成海突然对洛晨说：“洛晨，我车刚刚好像卡着什么东西了，你下去帮我看看。”
“不要。”
洛晨不为所动地坐在车座上。
“真的卡着东西了，现在车开不动，不骗你。”
余成海表情认真严肃。
“好吧。”
在洛晨心里，余成海的可信度一直挺高的，毕竟是能为了一个口头约定帮他那么多的人，总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骗他。
可他刚下车，余成海就将半开的车门一把关上，随后车门被彻底锁死。
他一脚下去猛踩油门，车后轮扬起的尘土和尾气溅了洛晨一脸。
余成海的笑声猖狂，甚至在车外洛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哈，洛晨，余叔再给你上一课，你越信任的人，就越容易骗到你啊，哈哈哈哈哈!”
洛晨看着越野车扬长而去的身体，陷入久久沉默。
“……”
好家伙，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