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莉莉的话，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院长的脸上强扯出来一抹笑，“好哇，你们待会可要好好表现啊，别给本院长丢脸。”
可惜在场三个人，一个迷迷糊糊，一个心绪不宁，一个无精打采。
即使是一直和院长顶嘴的莉莉丝，此刻也蔫蔫的，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自从发现艾莉亚无师自通一般，能够烹饪出远胜于面包牛奶的美食后，福利院的饭桌总是热热闹闹的，今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冷清的情况。
“好啦好啦，都开心点呀，今天是个好日子呢，艾莉亚，你怎么都忘记笑啦？”莉莉丝不接茬，院长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艾莉亚身上。
“嗯？嗯！噢！对！”艾莉亚下意识地摸摸嘴角，却发现笑容还挂在脸上。
难得出现破绽的艾莉亚还是给了院长一个机会，院长顶着某人有些幽怨的小眼神，成功把有些卡死的氛围活络了起来。
“铛——”远处传来悠扬而浑厚的钟声，又极具穿透力，刺得艾莉亚耳朵有点疼。
有点聒噪，艾莉亚这么想着。
“没事，不急，我有车。”院长成竹在胸。
院长从仓库的一个隐蔽的角落翻出了有些破旧的魔导载具，再从另一个角落翻出来一块晶石，权当这辆载具的能源。
“我们还有这种东西？”莉莉丝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这辆传说中的魔导载具，伸出一只手戳了戳，然后被突然启动的载具喷了一脸灰。
无视一旁怪叫着抹脸的莉莉丝，面无表情的莉莉和露出招牌笑意的艾莉亚径直上了车，院长接着发动了车，然后莉莉丝也不管脸上的灰了，直接朝车门扑去。
“等等我等等我！”风风火火扑上车。
“咚”的一声后，车厢不堪重负地呻吟着。
四人一如既往地闹哄哄地出门了。
院子里的晓岚花晃动着天蓝色的花瓣，似在告别。
......
老爷车奇迹般地开着，松松垮垮地晃悠着，简直比药剂师们手里的试管还要颠簸。
“喂，院长，能不能开慢点，我都快被颠吐了。”莉莉丝故作夸张地说着，视线扫过其他几人，院长的背影始终沉默，莉莉面不改色，艾莉亚笑容如故。
又被无视了呢。
某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临行前被强行拉着扎好的两个丸子头的颜色都显得有些暗淡。
“哎呀，院长——，我好像也有点不舒服呢。”
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莉莉丝抬头，发现了艾莉亚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院长，抱歉，我也是。”这个莉莉丝觉得不用看，看了也就是那张古板的脸。
于是她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默默地将视线移到窗外，在看见几个手里拿着锄头的村民有说有笑地超过了老爷车。
莉莉丝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不管，这车子就是太快了。
所以啊，请慢一点吧，给我们多一些时间吧。
少女们如此祈祷着。
院长背对着所有人，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里仿佛有星辰在闪烁、滑落。
......
等福利院的老爷车在村子的中心教堂门口停下时，村长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哎呀，米瑞可，你怎么现在才来呀，别让里面的大人物们等急了！”村长的怨气让米瑞可，也就是院长不自觉地赔笑。
“抱歉抱歉，路上耽误了点事，这不是来了吗。再说了，村子里还有其他的人要测试呢。”
“哼，你猜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村长差点气得翻了个白眼。“这次的测试只隔了半年，村子里哪来那么多刚成年的孩子们，快点进去吧，快到你们了。”
“哦对了，丫头们，争点气啊！不要让别人小看了我们欧里村啊！”村长显得有些郁闷和痛心，“你们是我们村子最后的希望了。”
院长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打着哈哈推着三人进了教堂。
测试是按照年龄进行排序的，待得福利院的三姐妹到来时，前面只剩下一位了。在教堂中心的礼拜场，站着一位一看就与身后的修女们不同的女士，而在修女之后还站着几位少年少女，面孔有生有熟，应该是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合格者。
莉莉觉得有点遗憾，没办法打探一下消息了。
他们都跟着教会的人来到教堂看着刚刚成年的小孩子们进行测试，所以可以叫这个“随堂小测”吗？莉莉丝在神游。
其他人跟着村长去和教会的使者汇报了，艾莉亚默默站在队伍末尾，好奇地看着这场测试。
作为教会直属封地，欧里村的村民们把这场名为测试，实际上是觉醒仪式的考验看做人生的分水岭，是一个孩子成年后遇到的第一件重要的大事。但是这场测试本质上是筛选教会需要的人才，因此有很多很多优秀的人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最后要么甘于平庸，泯然于众人，要么剑走偏锋，放手一搏。而后者也往往伴随着风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取得成功，而失败者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站在最前方的少年喝下了修女递过来的一碗水，在一位慈祥的中年女性的引导下，将手放在了一个如珍珠般温润的水晶球上，嘴里轻声描写什么，但是似乎有某个声音在说这是个咒语，艾莉亚听不清，也听不懂。
但是她莫名的能看到，空气中好像多了一些很小很小的光球，比萤火虫还要小，不注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艾莉亚盯着它们，感觉它们好像在说话。
艾莉亚倾听。
艾莉亚迷茫。
艾莉亚沉思。
艾莉亚大惊。
大意是，这个人身上有些讨厌的味道，它们不喜欢这个人。
就在艾莉亚细细品味这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时，教堂中心的仪式也结束了。
原本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水晶球，在接触到前面的手后仿佛被吸干一般流入了少年体内，然后变得像普通大玻璃球一样的水晶球中心隐隐有一丝白光浮现，像是一条蚯蚓，这让少年喜笑颜看。但是这条小蚯蚓在扭动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任少年再如何努力重复咒语也没用。
看着暗淡的晶球，少年的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抚平便已换上了悲痛的内核。
脸上带着慈爱的女士惋惜地抚摸了少年的头，在表达了遗憾后收回了水晶球。
说来也怪，一离开少年的手，原本透明的水晶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很快就变得和之前一样散发着温润的光，和刚才暗淡的模样判若两球。
“谢谢您，蕾莎女士。”少年失魂落魄地行礼告别，眼神里明晃晃地写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一不小心撞到门都没在意。
很快轮到了莉莉，即使是她，此刻也不免露出几分紧张，但是一旁没心没肺的莉莉丝过足了姐姐的瘾来安慰她。
......
在台子上站定，莉莉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向着蕾莎女士行礼，而后进行仪式的流程。
与先前的少年不同，莉莉手中的光球并没有变成透明，本身的荧光反而在不断增加，到最后像魔力灯一样明亮，甚至还有隐隐增加的趋势。
蕾莎女士的眼中划过一丝喜悦，村长激动地搓着手指，院长眼神一黯，双拳无声地握紧了。
“好！很好！”让修女将水晶球拿走，蕾莎女士激动地握住了莉莉的手，“孩子，圣光十分认可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到教会吗？以你的天赋，未来说不定能成为伟大的圣殿骑士。”甚至是骑士长，顾及到公共场合，女士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其实只是面子工程，就算说不愿意也会被教会用各种手段拉去教会的，院长在心里对此表示不屑。
“我的荣幸，女士。”莉莉将一只手覆在胸前，简单地行了一个骑士礼，“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蕾莎女士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我们三姐妹从小就陪伴彼此，我希望我们在往后也能如此。”莉莉诚恳地说道。
蕾莎女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换上了和善的笑意:“好，神明也会赞美你的美德，祝福你们的友谊。只要她们能够达到正常修道士的圣光亲和度，那我就破例让她们与你一起可好？”
莉莉张嘴还想说什么。
“毕竟教会的底线在这里，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女士快速地打断了莉莉，并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莉莉的嘴几番张合，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轮到笑嘻嘻的莉莉丝了，只有艾莉亚才知道这个表面轻松的家伙刚才身体有多僵硬。
莉莉丝手中的水晶球在仪式开始时便和莉莉相似，发出了比一开始要明亮一些的温润荧光，莉莉和艾莉亚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突然，在某个瞬间，这些荧光消失的一干二净，水晶球彻底失去了所有光芒，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玻璃球一样。
教堂里一片死寂。
直到修女接过水晶球，水晶球散发出柔和的白光，莉莉丝才如梦初醒般走下了平台。
莉莉看向蕾莎女士，后者表示爱莫能助，教会是有底线的。
村长还在纠结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了光芒，没注意到一旁的院长的表现。
她眼里有些许心疼和......庆幸。
艾莉亚在反复品味刚刚光球们的话——它们在害怕什么。
它们究竟在怕什么呢。
可惜来不及让艾莉亚多想，因为轮到她测试了。
在各位不同的眼神里，艾莉亚开始了自己的测试。
那一碗液体下肚，艾莉亚只觉得肚子热热的，眼前的小光点也更加清晰了。
她念动咒语，感觉周身有一种莫名的能量被调动，然后向水晶球里涌去。
“咔嚓”
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蕾莎女士的脸再也淡定不了了，她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一种叫底线的东西，随着面前的水晶球一起碎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