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富尔科州警局阻止了一起恶性恐怖袭击案件，在上午时分，四名兽人罪犯携带土制炸弹进入燃气化工厂，在开枪恐吓人群后安置了炸弹，并在不久后控制了前来拆除炸弹的两名拆弹专家，好在——”
切换了频道，瘫在沙发上的韦斯特将遥控器随手丢在一边。
“……唉。”结果还是对兽人的工资待遇只字不提啊。
“……妈的。”
是在骂谁呢？无法改变现状的自己？吃兽人血馒头的媒体？还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工厂？抑或是这个世界？
很难说，但有时候谩骂或许不需要对象。
客厅的窗帘许久没有拉开，房间里是自己随意乱丢的衣服，厨房里的水槽也堆满了没有洗干净的碗，自己因为这几件案子已经多久没打扫卫生了呢？又或者说，原来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最新款式的真皮包！由维卡吉利亚大师设计！全球限购一万件！每件只要两万通用币！即可下单享受优惠……”
韦斯特图方便买的浓烈香薰勉强盖过了房间里的霉味。
“……”扭头看向放在一旁茶几上的电脑，这是客厅里为数不多的整洁之地，上面是昨日事件自己整理出的较为可疑的要点——
爆炸物从何而来？武器弹药是谁提供？这场袭击又是谁策划实施的？为何选在化工厂而非政府单位？
还有很多事要问那四个兽人，但此刻他们估计正被关押在总部的拘留所内严加看管吧。
“叮——”手机提示有新邮件。
“你要查的资料已经搞到了，特殊渠道来的企业敏感信息，在手续下来前只能以个人名义非法使用，自己注意”，下面则是文件的附件。
看来一些决定性证据已经拿到了，不过在调查全国范围的案件之前，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吧。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旁边从房里拿出来的闹钟已经响起，提醒自己已经是上班的点了。
“……”沉默的将闹钟关闭，韦斯特坐了起来，将桌上早就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披上了外套，向门外走去。
只坐着解决不了问题，动起来吧。迈过杂乱的前厅，韦斯特打开了自家的门。
“指挥官，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的样子？”瞥见副驾上沉默不语的韦斯特，兔子有点疑惑，“您刚阻止了一场重大恐袭，不应该高兴吗？”
“害，主要问题终究还是没有解决，我能阻止一次，不代表我能阻止所有。”韦斯特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望着桥上正在乞讨的哥布林，韦斯特在内心暗暗叹气。桥面上人来人往，却鲜有人停下脚步，往他的碗里丢下一枚硬币。
“别这么说，”兔子轻松地笑笑，“在我入职以前您就开始办案了，一直到现在都坚持一线，很了不起了。”
“害，职责所在——”韦斯特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何况这是我本来就想干的。”
“再怎么想干也记得休息，指挥官。”谈论到这方面时，兔子变得严肃起来，“再这么下去疾病和子弹哪个先威胁到您还不一定呢。”
“哈哈。”韦斯特耸耸肩，打个哈哈不置可否。
虽然自己也清楚身体健康是一切的基础，但事态紧急的时候，暂停键可就没那么好按下了。
“——唉，”知道自己劝不动的兔子无奈叹气，“有空记得去教会看看吧。”
“成。”韦斯特摆摆手，看向了不远处的总部大楼。
十多层高的主楼以及其他附加建筑，在远处看甚至会被更高的写字楼挡住，没入水泥丛林。楼顶由稻穗与金星组成的同盟警察标在阳光下反射出金黄的光芒。围绕着建筑群的是精心设计过的园林，办公闲暇时在里面散步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此刻清晨就有不少人在里面晨跑。
要是这里的光辉能照在那些身处谷底的人就好了。
看着自己工作的地方，韦斯特不禁感慨起来。韦斯特见过太多突破底线的案件了，处理过的更是数不胜数。
印象最深的还是战时那起大型人口贩卖案件，那是他与局长处理过的最棘手的案件。
易子而食，卖子换食，只可惜简单的语言表达不了当时黑暗与穷饥饿。在被战火犁地后的缓冲区，烧杀抢掠几乎是日常。没有补给，没有社会，没有秩序，经历过真空弹打击的土地种不出一颗稻穗，结不出一颗果实，但人总要寻找一条出路。
记得当时根据线索找到的那户精灵，母亲将年幼的孩子卖给贩子，只换了小袋面粉和几张小面额通用币。韦斯特上门的时候，母亲麻木的眼里只有害怕，害怕警方收回自己赃款，更害怕一直在身后穷追不舍的饥饿。
精灵身后的房间里有刀砍砧板的声音，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韦斯特不敢想那是什么，只能当这户人运气好，捡到了一只鸡。
在粮食大幅度减产的前提下，教会也无力照顾到所有的灾区，更别说警方了。作为临时基地的院子，还需要有武警全天候巡逻，不然饥饿的灾民真的会一拥而上抢空本就不多的粮仓。
那是三战时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萧条，饥荒，废墟，死亡。很多种族的人在战乱与饥饿中抛弃了自己的人性，化身成一头只求果脯的野兽。
在吃人这方面，野兽是从来都不挑食的，这个世界也是。
车辆进入地下车库，阴影盖住了韦斯特的脸。
但现在的确是好太多了，同盟体为自己的错误买了单，也还有教会在世界各地为平民奔波，当然，也还有许许多多像自己一样“疯狂”的人。
也许还没那么糟糕。
扭头看了眼正在停车的兔子，韦斯特轻松地笑了。
至少没那么绝望。
“哦对，李副官让我提醒您奥弗斯局长要见您。”韦斯特刚解开安全带，兔子连忙提醒自己。
“哦哦，好的。”韦斯特下车，在关上车门前回头：“昨天那件事，兔子你也辛苦了。”
“我？”同样刚解开安全带的兔子楞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应该的，'职责所在'，不是么组长。”
“哈哈，的确。”
上十多楼的电梯不快也不慢，没有一下就把韦斯特送到局长办公室，倒是时不时进来的人都赞扬了韦斯特昨日勇敢果断的谈判行为。
对于这些褒奖，韦斯特也只是笑笑应付，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咚咚——”韦斯特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推开门，并不宽敞的办公室内坐着一位男性精灵——
“把这个议案递交给相关部门，让他们配合把下边的跑道优化一下，最近我看不少人都在下边晨跑晚跑。”将一叠文件递给旁边的亚人副手，精灵嘱咐到，“同时也让采购部门采购一些救生器材放置在湖边上，以防万一。”
“好的。”猫种亚人接过文件，对着刚进来的韦斯特鞠了下躬后，便离开了房间。
“随便坐下吧。”局长并没有停下文书工作，随便招呼韦斯特坐下。
环顾不大的办公室，除了局长身后有一些书架和两张沙发以外，其他的基本都是务实从简，没有过多的装饰，也没有悬挂的嘉奖。唯一被放置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的照片还是一张集体合照。
韦斯特忘不了这张合照，这是重案组破获大型跨国人口买卖的集体留念照，那时局长还是组长，而自己只是一个有着一腔热血的新人。在合照里韦斯特就在局长的旁边，照片里的两人眼神虽然看向镜头，但略有沉思的表情代表着各自都有心事。
得让这种事不再发生，这是当时韦斯特脑子里不断对自己重复的话。局长呢？自己到现在也没能想清楚，但既然他能从组长一路爬到局长，那必然也是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吧。
“所以，”韦斯特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局长对面，“组长大人有何吩咐？”靠在靠背上，韦斯特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
韦斯特与局长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这次的见面多半是慰问，但还是故作姿态，打趣对方。
“昨天的行动结果很不错，”奥弗斯放下手里的笔，看向正在活动筋骨的韦斯特，“但这并不是你在我面前自由慢散的资本。”
“好好好，”嘴上说着，但韦斯特并没有任何行动上的改变，“听你的都听你的。”
“最近治安有些动荡，辛苦你们这些一线人员了，”局长转头看向一旁的显示屏，“特别是你。”
“你要是想慰问的话我建议还是多关注一下EOD和维稳组的伙计们，”韦斯特仰坐在椅子上，“特别是那两个排爆手。”
“这我当然清楚，”局长滑动鼠标，操作起电脑，“昨天参与行动的人员或多或少都拿到了补贴。”
“是吗？我的卡上可没有记录耶？”韦斯特立刻起身坐好，扭着头用夸张的表情盯着局长。
“……”局长瞪了韦斯特一眼，随后继续操作电脑：“搞得和你很在乎一样。”
“别人都有的——”
“十万通用币已经转你账上了，行动队队员的补助很快也会到位。”局长扶了下眼镜，面不改色地看着韦斯特，“满意了吧？”
“他们的到位就行了，”韦斯特摆摆手，又瘫倒在椅子上，“把我的那十万以警局的名义给兽人聚集地筹办点物资吧，他们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呵，”局长笑了一下，随后很快又回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韦斯特。”
“你也一样，”重新仰在椅子上，韦斯特将腿搭在一起，“我说的是外表，老东西。”
“我劝你嘴皮子放干净点，”局长又开始操作起电脑，“以后你的墓指不定还要我来扫呢。”
“呸呸老东西，”韦斯特比了个中指，“活得久就了不起啊？”
“钱我已经以警局的筹款名义发给教会了，”局长不置可否，看向刚刚收敛好表情的韦斯特，“另外，我给你额外转了五万，就当是我个人对你的奖励。”
“——”韦斯特摆摆手，不置可否。
“去吧，小孩子。”局长拿起笔，继续起了文案工作，“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没忙完。”
“……”韦斯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离开，只是淡淡地看着操作电脑的局长。
“……昨天的行动报告和录音我都看了听了，欠款我已经通知有关部门施加压力了，提升待遇这是得多方面协调，”相处多年的局长自然知道韦斯特在想什么，“虽然一时半会搞不定，但也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就好，”韦斯特起身，向门走去，“走了，老东西。”
“还有，谢谢你那五万。”打开房门，韦斯特回头看向忙于工作的局长。
”去吧。“局长没有抬头，“最好多帮我惹些事来。”
“那肯定。”韦斯特关上门，眼神透过无人的走廊。
接下来，就是去亲口会会那些看似简单的兽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