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合作只会让你和你同伴的情况更加糟糕，你们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狭小的审讯室内，警员正劝说着沉默不语的瓦哈，后者头上的红头巾也早已被取下。
“……”瓦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房间右侧的单向玻璃，虽然对自己而言是面镜子，但瓦哈知道这背后有眼睛正盯着自己。
就像是猎人审视着笼中的猎物，古瓦很清楚只要漏出哪怕一点破绽，都会被他们识破。
“——”镜子另一边，韦斯特打开了房间的门。审讯室另一端则较为宽敞，两名笔录员正不断记录镜子另一端的对话，李则站在玻璃后，观察着审讯室内的一切。
听到开门的动静，李便回头，确认了来者是韦斯特后，严肃的表情便放松了一点：“你来了。”
“情况不乐观，是吗？”韦斯特走到李身旁，同她一起观察古瓦的状态。
“……”古瓦双手被镣铐束缚在铁桌上，脚步加重镣铐的镣铐也锁在了固定在地面的椅子上，即便如此，沉默的古瓦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屈服以及配合的态度，相反，他在无视审讯员所有话术的同时，还时不时通过单面镜观察这边的情况——虽然对古瓦而言，更多的是照镜子罢了。
“如你所见。”李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犯人已经在里面待了半小时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另外几个呢？”韦斯特撇了眼一旁几乎是审讯员自言自语的笔录，也有些无奈地抱胸，“也是这样？”
“就像是被女巫夺走了声音。”李看向韦斯特，“……你想进去？”
“还真是。”韦斯特笑了下，“让我进去和他谈谈吧，兴许会有效果。”
“听你的，”李点点头，随后摁下左耳的耳机：“出来吧，让组长进去。”
“……”审讯员收拾好桌面上的资料后，便离开了审讯间，通过隔离走廊后来到了韦斯特所在的观察部。
“组长，他们就像是打不开的罐头一样，”将资料递给韦斯特，精灵审讯员疯狂吐槽，“我感觉就像是念东炎的那个单口相声一样，头一次碰到只字不提的嫌犯。”
“哈哈，好好练习，指不定以后可以去讲相声，”韦斯特拍了拍审讯员的后背，给自己带上耳机，“但相声不一定是能撬开话匣子钥匙哦。”
刷过手印后，韦斯特便进入了审讯间。
“咱俩的情况似乎和第一次见面有些，嗯…对调了？”进入房间，韦斯特就仿佛回家了一样，直接坐在了古瓦对面，顺便把脚搭在了桌子上。
“是你？”古瓦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随后立刻变回了无表情，“俺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定罪吧。”
“我觉得你可能不记得了，”韦斯特将坐姿端正，“我是来帮你的，忘了？”
“……”古瓦又看了眼玻璃，并没有对韦斯特的这句话有过多的反应。
差不多也到时间了，十万捐款到位了的信息这会教会应该有通告了。
“这是教会刚刚发布的新闻。”走到古瓦身边的韦斯特将手机里的内容让其确认。
“教会收到捐款，用于兽人筹办聚集地的物资……”古瓦对着手机屏幕，慢慢地念出标题。
“和你说过了，”等古瓦确认后，韦斯特将手机放入口袋，“帮你解决问题，不是吗？”
“……”
“拖欠的工资以及待遇提升已经在办了，”坐回对面，韦斯特打开文件夹，“不过是在这件事办妥以后。”
韦斯特保持阅读资料的动作，眼睛却看向古瓦：“所以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你的态度将决定我们的办事效率。”
“……不要得寸进尺——”
“你有愤怒的权力，”不等古瓦继续，韦斯特把资料往桌子上一丢，将双脚摆在了桌子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归根结底帮你是我个人的意思，我可以帮也可以不帮，而且现状这个情况，我觉得你最好接受我的条件，那就是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古瓦捏紧的拳头又慢慢地松开。
退步、忍让，数百年来兽人又何尝不是这样一步步被其他种族紧紧地扼住咽喉的？
“你要是觉得回不回答都无所谓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离开，”韦斯特站伸了个懒腰，向门外慢慢走去，“我不会逼你回答的，你放心，不过——”
“你的态度会被认为是聚集地群众的态度，警方和社会没傻到用钱去慰问暴徒。”
这笔钱，他不可能放弃，兽人聚集地急需一笔物资款，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的。
“……等下。”韦斯特打开门的那一刻，古瓦叫住了他。
没赌错。韦斯特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果撤销捐款放任兽人不管的话，下次的袭击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这也是韦斯特不想看到的。
“……什么事？”韦斯特转身，但手没有离开门把手。
“……问吧。”像泄气一般，古瓦叹了口气。
“……”关上门，韦斯特回到座位，将桌子上的资料重新拿起，“不错，同样的，你配合我的工作，我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少废话，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古瓦不耐烦的动了下手，镣铐也因为动作的幅度而发出碰撞声。
“第一个问题，”韦斯特顿了下，眼睛在观察古瓦脸部的细微变化，“你们这次的行动是谁策划的？”
“俺。”古瓦直直的对上韦斯特的眼睛，没有迟疑。
没有说慌。
“……好，”韦斯特点点头，将资料翻到爆炸物那一页，“是谁给你们提供的爆炸物和装备？”
“黑商。”同样的，古瓦毫不避讳韦斯特的眼睛。
“谁给你们的渠道？”
“俺在网络上看到的。”
“哪个网站？”
“不记得了。”
“你在哪线下交易的？交易过程是怎样的？卖家有没有什么外貌特征？”韦斯特顿了一下，“放心，这个不是针对你们，打击违法走私物品也是我们的工作范围。”
“…不知道——”
“这个如果你含糊的话，”韦斯特坐正，拉近与古瓦的距离，“我可就默认你不配合了？你不可能不记得你是怎么交易的了。”
“……俺是在东街那块交易的。”
“东街哪？时间呢？详细点。”韦斯特注意到古瓦没有和自己对接视线了。
“东街十字路口，往左走的一个小巷里，大概是晚上八点的样子。”古瓦低着头，像是在回忆交易过程。
“第几个巷子？你们几个人去的？”
“第三个。俺一个。”
“嗯……”韦斯特点点头，“卖家是怎么和你接头的？”
“……他在小巷子里等我。”
“卖方有几个人？”
“……你问这么多是什么个意思？”古瓦重新看向韦斯特的眼神里有了一些烦躁。
“工作需要，理解理解。”韦斯特笑了下，摇了摇头。
那烦躁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的提问而产生的，这种表现自己可见过太多了。
“所以卖家有几个？”韦斯特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一个。”古瓦看着韦斯特，手却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
“对方的穿着呢？你还记得吗？”
“巷子太黑，俺看不太清楚，所以没在意……”
“嗯……”韦斯特点点头，用笔写下了几个关键点，对着古瓦笑了下，“可以的，如果你能一直保持这个态度的话，我想问题解决起来就没那么麻烦了。”
“……”古瓦没有说什么，看着韦斯特的眼神像是打量，也像是忌讳。
这个小瘦猴子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古瓦的直觉告诉自己。
接下来，韦斯特又问了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甚至包括了一些家庭背景问题，有些古瓦十分顺利地回答了出来，有些却有些支支吾吾，闪烁其词。
“那么，你们的这次行动，是有人帮忙，还是——”韦斯特没有继续说下去，静静地观察着古瓦的一举一动。
“……”古瓦看着韦斯特，没有说话。
“还是你们几个自己谋划的？”
“是俺们几个自己想的。”没有迟疑，古瓦选择了后者，殊不知这是韦斯特设下的陷阱。
连续回答问题的时候，特别是选择题，回答者如果准备撒谎，则会听完提问者的所有选项，选择自己认为最合适的答案，而非真话。而在二选一时，回答者如果有意避开一个选项的时候，那么大概率避开的选项就是真的，或者说接近正确答案的。
“很好，”韦斯特点点头，“大方承认有助于你们减刑，不错。”
“……”古瓦没有说话，但神情在此刻却放松了一些。
看样子自己没猜错，他们背后另有其人。
“最后一个问题，”韦斯特将资料合上，轻松地看着古瓦，“请重复一下你在黑商那购买装备时的具体经过，具体地点。”
“……什么？”古瓦猛地抬头，声音里有些愤怒，“刚刚不是问过了吗？怎么还要问！”
这可不只是回答重复问题的愤怒，这是慌乱之后的余韵。
“诶，这不是确认一下，免得我们记错了造成误判那可就不好了嘛。”看着有些激动的古瓦，韦斯特只是笑笑。
“是不是东街往左的第二个巷子里？”韦斯特看了眼写着“东街第三巷子”的纸面，随后看向古瓦。
“……是的。”
“然后交易现场包括你在内是有三个人对吗？”看着眼神躲闪的古瓦，韦斯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不对，只有俺和卖家。”古瓦看着韦斯特，却开始不自觉的摩挲双手。
“但是你刚刚说卖家有两个来着啊？”韦斯特抬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古瓦，“到底几个？”
“……俺可能因为太黑，看漏了一个吧……”
“…行吧，”韦斯特合上资料，站起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也好好休息吧。”
“……?”古瓦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韦斯特离开了房间。
明明自己有那么多破绽，他居然没有针锋相对？
韦斯特虽然离开了房间，但古瓦并没有放松，他并没有迟钝到认为自己的破绽韦斯特没有抓到。
只是时候未到。古瓦略有所思，瘦猴子在等什么呢。
“嘶——”走廊出风口的冷气吹得韦斯特打了个哆嗦。
采购那块他在撒谎，加上背后有人的话，大概率是那人或者组织提供的购买渠道，甚至可能是直接提供装备。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相当于有人在煽动兽人……
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其他地方的兽人暴动也是同一批人指示的？短期内多地多起武装暴动，巧合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会不会太巧了？
打开门，韦斯特回到了观察间，环顾一圈却发现李不在了。
“啊组长，”没等韦斯特发问，旁边的书记员便站了起来，神情有些紧张，“出现了一些紧急情况——“
“什么情况？”韦斯特摘下耳机，将资料递给书记员。
“兽人开始游行示威了，”书记员接过资料，“李副官让你审讯完成后立刻去见局长了解情况。”
“——”韦斯特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的单向镜，却发现此时古瓦也在看着自己，仿佛能够看穿单向镜一般。
兽人表情凝重，嘴里小声着念叨着什么，监控室的广播将他的声音传达，仿佛是某种宣言，亦或是某种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