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内，多功能厅内坐着刚组建的专案组以及重案组的其他成员，在场的十多人桌上的笔记本或多或少地写着一些摘要。
白板上将兽人聚集地划分为了四个区域，而每个区域都有对应负责的小队。不大的白板上贴着几张重点嫌疑人照片，其中化工厂那四个人的照片摆在了第二行。照片与地图的连线则指明了其在聚集地内的住所，而照片之间的连线与备注文字则表明了这几人的关系。
“目的明确，克制游行，统一口号，利用舆论，”韦斯特敲了敲白板，“甚至还有前置事件铺垫——普通人可做不到这些。”
“前几天的化工厂案件，相比起示威，更多的是把更多视线引到这件事中，利用舆论作为他们的武器。”韦斯特往一旁走几步，让出身后的投影布。
“化工厂的爆炸物分析也出来了，即使是燃气工厂引爆，最多只能勉强把当时的我和他们给炸死——没错，威力很小，而且生还概率也不低。即使是引爆，也造成不了很大的伤害。
如此一来，风向大概率会变成‘走投无路的工人在绝望之下引爆炸弹自杀’而非恐袭，而我的死亡则会将这个话题的争议性带到更高的一个阶段，意味着更多人都会注意到这件事，从而注意到兽人的生存状况。”翻动ppt，韦斯特将证据列举。
“很巧妙不是吗，但可疑的一点来了，”韦斯特将ptt翻动到爆炸案四名劫匪照片那页，“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认为这个炸弹足够炸飞整个工厂，甚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不然我的话术也唬不住他们。结合他们最初的口供，如果他们是自发采购炸药，自发行动，那就说明他们确实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最近的一次审讯有点戏剧性了——”
“在得知炸弹的真实杀伤力后，他们似乎并没有买到假冒伪劣产品后的震惊以及其他表现，相反，他们很平静，或者说有点意料之中。但就结合现场情况来看，我觉得有一些反常了。”
“疑点，为什么他们对自己购买的炸弹没有明确的估计？为什么在爆炸案后兽人能够迅速而有有效地组织一场大规模游行？为什么他们对于舆论的把握程度远超我们的预估？”
将白板拉到自己身旁，韦斯特将四人照片向上划线，将这四条线指向了一个问号：“至少从目前来看，他们背后还有一人，或者说组织在策划这一切，而且就目前而言，我们还在被牵着鼻子走。”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聚集地内进行走访、踩点以及观察，高嫌疑目标是在聚集地内的高学历群体，他们的资料会后每人都能领到一份。对应的区块划分我也安排下去了，各小组按照计划行事，在我们还没有移交证人之前尽量查出一些东西。”
“——那就让我们开干吧！”韦斯特拍掌，示意会议结束。
待到会议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牛头人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进来吧。”韦斯特随意坐在座位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
“看样子计划挺顺利，没有需要我们的地方，”瞟了眼演示白板，牛头人耸耸肩，但随即又严肃起来，“单独叫上我们是不是又有什么手续不齐全的地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雷菲尔德对韦斯特的了解，每次单独叫上他们大概率又是进行什么“无证搜查”的行为。
“不要光想着解决表面之上的问题，或者是人，而要追究问题产生的本质并连根拔起。”韦斯特点燃叼在嘴里的烟，“根源问题不解决，出问题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韦斯特的思维不同，比起就事查事，他更喜欢追究其背后的原因，相比起“怎么解决这事”，他更愿意琢磨“为社么会出这事”。
因此早在在福科尔风平浪静，韦斯特就在调查其他地区兽人暴动的背后原因，碍于没有直接插手的手续与证据，韦斯特只能做一些简单的调查。
对于搜寻兽人内部的问题，韦斯特的重点并不在这上，但社会大众以及警局迫切的想要对兽人群体进行调查走访，好抓捕背后的始作俑者。韦斯特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兽人工作的工厂上。
本来只是怀疑为何数家工厂大规模裁员的时间间隔如此之短，于是让李通过一些黑色手段调查了一下这几家工厂的背景。
李发来的资料很能说明问题，这些工厂原本是当地或外资合资所建成，归于西加海数一数二的军工复合体“莫尔尼”。但现在其背后的控股都指向另一家公司，甚至收购手续有不少都是近半年办理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证明这并非是随机的、偶发的事件，而是有策划、有预谋的决定，至于背后的目的，韦斯特暂时不好下决定。
“你觉得问题出在工厂上？有证据吗。”
“索尔比亚最近可是战火连天，比涅兹坦对我们的军火需求可是只增不减，猜猜这些工厂以前都是干什么的？”
“工厂我有所耳闻，莫尔尼家的，那几家应该都是旗下的军工厂。在这个关头停止生产，放着钱不赚确实有些反常。”
“因为就在几个月前，也就是战况开始胶着时，这些工厂，甚至其他州的一些工厂，都被另外一家公司全部收购了。”
“商业吞并？想揽下大部分出口单？”
“如果是这样倒正常，问题是收购之后，所有的工厂都在几天之内前后停止生产，只有少数流水线维持工作，在拖欠工资的前提下大幅度裁员——也就是裁掉了前段时间大量招募的兽人。你怎么看？”
“……就像是故意闹事一样。”
“可笑的是在被收购之前，这些工厂就拖欠了大量的工资，据我所知待遇也基本上是维持生计的水平。火药早在这之前就存在，幕后主使只不过是点了一根火柴。”
这些潜在的问题如同疾病一般，蔓延、恶化、病变，最终却只会表现出最简单的症状——痛苦。西加海已经染病许久了，表现的便是当今模样，动乱、灰暗、割裂。
……治病。
韦斯特突然想到了这个。
兽人薪资问题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莫非背后的人是想通过这事来加速问题的扩大，从而引起关注吗？
不不，如果是这样，那在收购之后改变对应的政策不是更好？
难以捉摸。猜不透对方的想法是最被动的，证明对方永远比你想得更快一步。
“啧。”韦斯特略有不甘。
“工会呢？工会不管吗？”牛头人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工会只是一帮敲诈企业保护费的合法黑社会，至于工人过得怎样，他们才不管。”接过牛头人递来的打火机，韦斯特随意地坐在桌上点燃自己的烟，开始吞云吐雾。
“那么回到这起案件，你的意思是这些工厂和这起、甚至可以说全国范围的案件都有关联貌似，目前而言——突破口在哪里？”
同事多年，牛头人相信韦斯特的判断。
“这个，对外运输表。”韦斯特将复印的一沓资料递给雷菲尔德，“我们这的工厂在停工之前最后对比涅兹坦发送了两货轮的军火，但海关记录只有一艘在三天前离开了西加海，还有一艘迟迟未能出海，停在第一港口，你知道的，就是那个管理不严出名了的港口。”
“你的意思是这次爆炸案的炸弹甚至武器都很可能来自于这艘船上？”接过资料，雷菲尔德开始翻阅起来。
“我不认为ATF那帮家伙已经无能到让邻国的帮派分子能够肆意地在我们这走私管制武器。”
“……只有公司列出的货物清单，没有登船检查的记录吗？”看完货运清单后，雷菲尔德眉头紧锁，“你向上面申报了这些线索吗？有搜查令吗？”
军火生产线都是全程联网，按需生产，所以公司的货物清单是一定对的上号的，只需检查登船检查的清单记录，就能查明上船货物是否有所缺失。海关也是通过对比公司方的货物清单与登船检查清单是否一致，来决定是否放行的。
但没有搜查令，那代表的就不是警方，任何搜查到的东西都很难作为正规程序中的证据，相反，甚至会成为对方倒打一耙的把柄。
西加海的民众不欢迎不受程序管控的义警。
“没有，所以这次我需要你们和我去——单独的。”
足足能够武装一个排的军火，就这么停在城市旁的港口，无人问津。任谁想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话虽如此，简单查个船应该不需要我们吧？”将资料还给韦斯特，雷菲尔德略有不解，“管理再差的港口，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偷小摸之徒，福科尔环境还没有乱成那样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这艘船，而不是聚集地里可能存在的组织，就像是有人在引诱我们一样。”将资料重新装入档案袋后，韦斯特将档案袋装入包里。
目前来说这份资料可不算干净。
“那我觉得还是等手续下来再去稳妥一些，现在可以先扣下那艘船。”看着韦斯特将资料严实包装，小心地放入包里后，雷菲尔德就知道这资料大概也不是走程序得来的。
是什么值得韦斯特如此激进？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有猜想，但无妨，办案很多时候确实需要依靠直觉，战场上也是。
“等到正式手续下来，对方恐怕早就有所行动了，大张旗鼓地行动会吓跑他们的。”
“明摆着的诱饵你也咬？”
“我有信心。“韦斯特笑了，“自信的猎手通常不会离陷阱太远，我们绝对能够找到些什么——何况在不触发陷阱之前，谁是猎人还不一定呢。”
“……什么时候？”雷菲尔德叹了口气，徒手掐灭了烟头，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今晚，就咱俩。”
“这么重要的行动局长知情吗？”
“很可惜就算他知道也没有办法，这些工厂在当地勾结了不少势力。就算局长知情，恐怕来自内部的压力只增不减，他们可不会轻易放我们上船的。”韦斯特耸耸肩，用魔力捏灭烟头。
“何况能够引起全国范围的暴动，加之持有一定数量的军火，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你觉得下一步会是什么。”韦斯特将烟头朝不远处的垃圾桶扔去。
“安息日……他们想当着教会的面……”
烟头入桶，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但没有完全掐灭的烟头仍发出星星火光。
“开始准备吧，这次行动敏感，我们要做无痕渗透。”
“行，我去准备物品。”
临走时，韦斯特将半杯没有喝完的水倒入了垃圾桶里，浇灭了烟头最后一点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