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沙漠温度骤降,但燃起的篝火为众人提供了温热,抵御寒冷,驱赶虫兽。
赫塔的断头台旅与石城的先锋军在汇合过后一路急行军数十小时至沙漠腹地,在躲避周边比军的同时也向着玛兹拉沙前进。如此高强度的行军即便是最强悍的驼兽也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憩才能继续前进,更何况人。
现如今部队所处沙漠腹地,远离城市。流动的沙地限制了载具的速度,甚至可能吞噬掉沉重的装甲。向没有彻底勘测完沙漠贸然投入装甲部队无异于自投罗网,将部队葬送于黄沙。
结合现状来看,敌军追击的概率不高,巴穆赫同沙涅伽决定就地休整一晚,第二天凌晨五点再继续前进。
“总部,北方的干扰装置已经设置完毕了。”两名游击队员将一个圆柱形装置插入沙地,随后启动。
“收到,北方的暗哨轮班到你们了,让上一批的兄弟们从沙子里出来透透气吧。”
干扰设施,顾名思义,启动后能够阻止覆盖范围内的电磁波以及魔力向外流出,避免被侦测的可能。但这只是单个装置最为基础的功能,在实际使用中,一般是复数装置进行同步设置。复数装置进行同步设置后,不仅覆盖的面积会大幅度翻倍,甚至能够对覆盖范围内进行光学层面上的“隐身”。
在设置完毕后,干扰装置之间能够相互连接,同步彼此之间的魔力,将其覆盖至作用范围后活跃化,施展特定法术来偏转光线,达到特定角度内无法被观测到的效果。这些装置通常用于反侦察,在间谍卫星等一些光学侦测仪器或等俯视角观察装置的视角下,装置作用半径内的事物能够完美融入至周遭环境中。在长效续航的加持下,甚至能够达成“幽灵行军”的效果。
不过抵近至一定距离后法术效果便会失效,可观察距离通常为数公里。
“沙将军,巴总就在里面。”伊索恩将沙涅伽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帐篷前,对着门口做了个“请”。
“好。”沙涅伽点点头,待伊索恩离开后,便进入了帐篷。
“哦呦,瞧瞧这是谁来了啊。”听见动静,巴穆赫的注意力从地图转移至刚进来的沙涅伽,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不少。
一旁的中央特派秘书在打招呼后便离开了帐篷,将谈话空间交给两人。
“你都这么大张旗鼓地叫我出来了,那我能不来吗。”年纪同巴穆赫相仿的沙涅伽随手抄了把椅子坐在铺有地图的桌旁,也是带着笑意坐下,不过很快便转为严肃:“距离玛兹拉沙还有数十公里,路上指不定还有许多追兵,光靠这些科技造物可不是关键,有何打算?”
“目前我们处在沙漠的中部偏南方向,在他们看来,我们更像是往南部逃窜的一支流寇。”这几天的行军路线在地图上被画出,整体是一条向南方向的曲线,“在靠近玛兹拉沙前,他们越晚发现我们的意图越好。”
“再往南的话路线会不会越拉越远?”
“诶,谁说我们还要往南走?”巴穆赫一笑,“西加海的卫星铁定在天上盯着我们,比涅兹坦的人老仰仗那玩意嘞。”
“……怎么骗?”
闭目塞听,轻信一言,比军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下。结合刚才设置的干扰装置,沙涅伽大概猜出巴穆赫的想法了。
“兵分三路,我旅三团机动北上,一二团同你一团在干扰装置的掩护下直奔玛兹拉沙,你二团南下,扰乱视野。”巴穆赫在地图上比划起来,“在卫星的视角下,一支那么大的部队突然消失,随后只有一部分兵力南下,你会怎么想?”
“烟雾弹。”沙涅伽起身,站在巴穆赫对面,对着沙漠北部的几个城市比划了一下,“如此规模的兵力我会怀疑是否有进攻其他城市的可能。并且有了石城的例子,他们只会更加谨慎。而且若真要硬拼,按照比军的部署规模,速攻的前提下我们也的确能够拿下一座城。”
“随后在接近城市的时候,三团撤去干扰,突然出现在城市附近,“巴穆赫对着城市不远处的位置一指,”营造出直捣黄龙之势,你会如何?“
“调集周围的驻守兵力,准备进行防守并反攻。”沙涅伽将手掌向巴穆赫所指的位置一推,“消失多时的敌大部队极有可能就在附近,在科技与人数优势下,我会尽可能的打成一场歼灭战。”
巴穆赫摊手,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如果按照计划,至此,比军已经彻底被牵着鼻子走了。
“但这挺冒险的不是吗,”沙涅伽直起身子,看向自信满满的巴穆赫,“万一三团的佯攻不起作用,干扰装置的续航时间一到,我们所有的行踪就都暴露了,所有的努力白费,战略意图更是暴露无遗。”
“我们的行动哪一次不是冒险。”巴穆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沙涅伽递去一支,在后者接过后也为自己摸出一支点燃,“当今情况,就是走刀锋,每一步都是冒险,每一步都要流血。”
“毕竟再退就只能退到海里了,”沙涅伽深深抽了一口,缓缓吐出,“那时候,索尔比亚人真就无根了。”
“话说回来,你给石城留下了什么后手吗。”
“没,我的人手没有你那么多,况且还有教会的人帮忙不是吗。”
“诶,这可不行,”巴穆赫摇摇头,脸上略有不快,“先不说这样会麻烦教会的同志,我们索尔比亚的城市,还应该是索尔比亚人来管嘛。”
其实就沙涅伽的情况,巴穆赫也大致清楚。南下大退时,沙涅伽的部队被下达了就地布防,为大部队撤离拖延时间的任务。面对比军正规军的正面冲击,沙涅伽同其他部队顽强抵抗,为大部队南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但相应的,防守部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沙涅伽已经算好运的了,能够带着两个团从战线中抽身南下。而其他的部队,更多的是成为了未来沉重的基石,也许只能在将来的纪念碑上才能铭记了。
将士们将热血挥洒至土地之上,将忠骨埋于黄沙之间,不计代价地争取胜利的可能。
因为人手短缺,沙涅伽在突围时带走全部人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一定要让他能够明白自己目前的定位。此刻,他不单单是一名带兵将领,同样也是维系生产与秩序的政客。
目前索尔比亚的情况,游击队不仅肩负着对抗外敌的使命,在政府解体后更有着维护索尔比亚运转的大任。战术上的问题,可以在碰壁中吸取教训,慢慢改正。但思想上的问题、态度上的问题,则应该快速、准确地改正。作为军政同体的游击队,路线一旦走偏,战略一旦错误,在当今情况,已经没有纠错的机会了。
因此,游击队里的将领应尽早认清局势与自己应当扮演的角色,将手里本就不多的土地牢牢握在手里,同群众紧密联系起来,索尔比亚就才有可能杀出一条生路。但就目前而言,游击队的许多将领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仍是按照原来的军队方式,不进行转型,不主动担任起政治工作,这是极度致命的。
“唉……你说的是。”沙涅伽缓缓吐出一口烟,连带着对未来的迷茫与绝望一并消散在大气中,“我做检讨。到石城以后光顾着整备,石城的许多管理都是教会的同志在处理,这是我的失职。”
沙涅伽不傻,只是需要有人来点醒。
“话说回来,对于援助,你怎么看?”看向坐在自己一旁的巴穆赫,沙涅伽又是抽了一口。
“……情况十分复杂,能够将西加海制式装备与高精尖法术产物突破封锁送到我们手里,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组织了。”将烟夹在手里,巴穆赫眉头微锁,“但目前来说是好消息,相当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暗中帮助我们。”
“也足以证明索尔比亚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棋盘了。”沙涅伽猛抽一口,将叹息压下,转化为白雾呼出,“而我们只是其中的棋子。”
“但无论如何,在将军的那一刻,胜利既属于棋手,也属于棋子。”巴穆赫起身,望向帐篷外的游击队战士,“夹缝之中求生存,应当灵活地扮演自己的角色。现在我们可能是棋子,但以后可说不准。”
“毕竟我们谋的是属于索尔比亚的未来,而不是依靠他人搀扶起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