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夜色与篝火,行军数天的战士们倚靠着行囊在松软的沙地上浅浅睡去,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趁着这段难得的休憩时光来好好休息。
“止血钳,快。”“这里需要红瓶!”“有没有血袋!A型去魔力的!”“这里要O型带魔力的血袋!”
支起的医疗帐篷内,几名军医在临时搭建的手术台上正忙得不可开交。轰炸过后,伤员的数量有所增加,但好在处于勉强能够控制的范围内。
两名少女在帐篷里忙前忙后。缇雅负责为帐篷内照明,为每个手术台旁都生成光球,尽可能地为手术提供良好的照明环境,同时也负责给医生拿取所需要的物品。而安雅则在手术台上负责处理一些伤势较轻的伤员,无论是用法术止血,还是加速已经处理好的伤口的愈合,亦或是使用净化法术为伤员以及环境消毒,这名少女都能做到。
血迹染红了少女洁白的修女服,未干的血液又沾染上小跑时带起的沙尘。即便是最纯洁的天使来这世界走上一遭,也要沾满脏污。
“开放性创口初步愈合,血止住了。下一个!”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在结束法术的那一刻,安雅就招呼下一名伤员。
刚刚还在喷涌鲜血的伤口在法术的作用下长出了部分新肉,堵住了动脉,为稍后进行手术的医生争取到了更多时间。在这名伤员被抬走后,又送来了一名被炮弹炸断双腿的战士。
即便是失去了双腿,面色发白的少年也不曾呻吟。咬紧牙关,将痛意吞入肚中,交由仇恨将其燃烧殆尽。对于他来说,即便是失去双腿,也可以用残缺的躯体继续战斗,但失去国家、失去民族,灵魂上的残缺将无法愈合,而自己将再无祖国可言。
“将患者绷带拆除。”安雅强打起精神,同伤员的同伴一起拆下沾满血污的绷带。
第多少个来着?自己已经数不清了。即便是精通治疗法术,如此高强度长时间的施法让安雅也开始吃不消了。体内的魔力已经被用去大半,体力也开始见底。即便是没有移动,安雅也开始气喘吁吁。
绷带卸下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将垫在床上的消毒床单染红大片。伤员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加剧的疼痛让他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顽强的少年仍是没有哼哪怕一声。
“……需要——”
“我不需要,留给更需要的人。”没等安雅问完“需要止疼吗”,少年发出了进来后唯一的声音。
“你的伤口开始溃烂,需要切除烂肉,你真的——”
“留给其他重伤的人吧。”少年再次拒绝。
“……现在开始切除,会有些痛,忍不住的话可以补上止疼针的。”望着没有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年,安雅握紧手术刀,开始切割起那些因高温和摩擦而迅速溃败的肉。
“……”少年握紧床边的手关节已经发白,全身也因为刀割带来的疼痛而止不住的颤抖,但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疲惫的安雅已经没有说更多话的力气了,否则她也很想通过交流来分散少年因疼痛而过于集中的注意力。大大小小十多次手术已经让她没有站稳的力气,也就是刚刚才找来一个小椅子给安雅坐下进行手术。
安雅也是在今晚才开始正式握起手术刀,处理起一些简单的手术。在真正面对惨不忍睹的伤口时,安雅的手一开始是有些颤抖的。但那些伤员非但没有害怕与不信任,反而安慰起她来。
“真可惜啊,你的第一次手术应该是在大医院里干干净净的手术室里对已经昏睡过去的病人动刀吧。”这是安雅今晚负责的第一个截肢手术的对象,是一名因伤口恶化而不得不截去左臂的战士,“手有些抖呢,别怕,我都不怕,哈哈!”
说是截肢,实际上也就是切除些许挂在手臂上的剩肉罢了。
安雅从一开始的手抖,到现在开始熟练地使用手术刀,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环境在强迫她们快速成长,战火里最先被焚烧的便是幼稚。
切割完毕,安雅开始使用治疗法术为少年愈合伤口。在少女手中微微绿光的笼罩下,伤口开始从边缘完好的皮肤长肉,少年紧绷的神情也开始舒缓。待到新长的血肉将主要血管都堵住后,安雅便停止了法术,将一包干净的纱布递给一旁的战士:“替他包好伤口,谢谢。”
“下一个!“少女的嗓音因长时间没有喝水而有些沙哑,喊出这句话时的状态也远不及刚开始时那般精力充沛。
一旁的还没休息多久的护士看到了喘气的安雅,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来处理吧,你先去休息。”
“护士小姐还有的忙的吧?我没事的。”安雅头也没回,继续对着刚送来的伤员施展起回复法术。
伤口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但也只是堵住创口而已。不过这已经够了。
“血止住了!下一个!”
长夜漫漫,而他们则在争取让更多人看到黎明。
终于在后半夜,忙碌的帐篷才开始缓下来,连轴转的军医们将伤员安置后开始随意地休息。有的倚靠着帐篷睡在了沙地里,有的在用盐水随意冲洗后便躺在了手术台上开始睡觉,更多的则是倚靠在伤员休息的病床旁沉沉睡去。
“……”两名警卫连的战士轻轻地掀开帐篷,放缓脚步,将睡在沙地上的两名少女轻轻抱起,带她们离开了属于医生与死神的战场。
“将军。”进入帐篷的警卫轻轻出声,“她们已经睡着了。”
“哦呦……”接过警卫怀里疲惫的少女,巴穆赫先后将缇雅安雅安置在简陋的行军床上,“这俩个娃娃也是累坏了哦……”
“卫生部已经安置好所有伤员了,明早可以直接出发。”
“好,你们也去休息吧。”两名警员敬了个礼,随后便离开了帐篷。
“……”望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巴穆赫浅浅叹了口气。
多好的两个孩子啊,怎么就生在了这么个年代了呢?巴穆赫用布满茧的手轻轻地抹去安雅的脸上的血污,为缇雅盖好被子。
如果生在和平年代,她们一定是家里最乖巧懂事的孩子吧。不知道她们在学校里学习、运动时的表情会是怎样开朗活跃呢?
为两个女孩盖好被子后,巴穆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们的脸,思绪万千。
等打完仗了,赶跑侵略者了,或许像她们的孩子就能在学校茁壮成长,在干净的床上安然入睡了吧。
看向窗外的明月,巴穆赫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