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按照预定计划部署!五人一组!间隔在百米!”土楼楼顶,阿里用枪抵住一旁的电台,“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阵地就是我们的坟墓,枪声就是我们的悼词!”
没有退路,没有后援,没有余地,先锋要用自己的一切掩护送葬台,为其尽可能的争取撤退的时间。
没有灯光的黑夜里,先锋二团化整为零,以四人小队的形式分散在穆沙城的街道、房屋甚至是草地里。依靠着简陋的沙袋与土质法术力场发生装置,他们将用自己的觉悟与牺牲为送葬台团的战士铺好去往玛兹拉沙的路。
“跑吧,为了索尔比亚的明天。”望着地平线远处的晃动的黑点——那是正在撤离的断头台团,阿里喃喃自语,“拼尽全力地跑吧。”
“同志们,陵园再见了。”
“——”扣动扳机,阿里将电台击毁。
除了生命,他们已没有什么可以再奉献给祖国;除了尸体,他们什么都不会给比涅兹坦留下。
“诶,你那个背了一路的袋子,交给那些后生家了?”在工兵用法术临时搭建的昏暗的防御工事里,一名脸缠绷带的战士看了一旁的战友。
“是啊,一路走来,我不想让它和我一样留在这。”架着机枪失去双腿的战士依然目视前方,但相比起坚定的眼神,语气却有些感伤,“从北到南,每一个路过的城市我都收集了一些土装在吃完的罐头里,打上标签。那些没来得及收集的和已经收集了的,就交给那些后生家了——你瞎了只眼,看得到也是很清吗。”
“够我看清比畜就行。”被血与尘土所污染的绷带挡不住战士有神的双眼,“可惜我没什么交给那些后生了,我老家这会已经被比畜改名了……”
在北方远离战线的敌占区,已经被比涅兹坦改名,作为他们的土地存在。
悲哀,实在是悲哀。远离家乡的战士甚至连怀念故乡的资格都已随着故土丧失。过往的故土名字如今只属于他们,如果抗争失败,故乡、国家的名字将随着他们一同被葬于黄沙之中,无人凭吊。
压抑的情感在黑暗中发酵,身经百战的心脏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也还是会剧烈跳动。
“……有水喝吗?有点渴。”
“……下午就喝完了。”
“……就到这里了啊。”沉默半响,机枪手轻轻叹气。
“有人会比我们走的更远,见证完整的祖国。”失去一只眼睛的战士贴腮瞄准,将一切的情感都装入膛中。
“我们会胜利的,对吧。”
“……决不会输。”
潜伏在黑暗里、沙尘中的战士们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昏暗的房里,只有数只蜡烛作为光源,一名金色短发少女正虔诚地跪在一座神像前,做着临行前最后的祷告。
石雕的神像栩栩如生,悲悯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苦难的泪水。
神父为其端来一盆圣水,从少女的头顶浇下。圣水顺着金黄色的发丝滑落,流经少女洁白无瑕的肌肤,为其洗去身上的尘土与血污。
水流过干净精致的大理石地板,缓缓进入下水道。
少女不为所动,双手合十,仍旧是闭着眼,念诵着熟记于心的祷告。
“……去吧,去用剑,为比涅兹坦的人民征得应有的土地。消灭一切阻止伟大复国的敌人,无论他们是明是暗。”神父为少女披上浴巾,随后缓缓地退出房间。
“……我将会比涅兹坦的人民,夺得应许的土地。”
少女起身,高浓度的法力不再收敛,从她身上快速扩散,将房间里蜡烛微弱飘渺的火焰扰动、蹂躏,最后将其掐灭。
“无人侦察机已确认,敌方势力已开始逃窜,只留有部分断后的部队,”副官站在正悠然抽烟的军官一旁,向其转述最新的战况,“综合来看……这是穆沙周围所有的敌军了。”
“哼哼,我就知道他们只有这么点人。”跷着腿,将烟吐出,军官随即脸色大变,怒目圆瞪:“让装甲开路!给我打!把穆沙里所有的游击队全部剿灭!一个不留!”
他可要好好地出一口下午的恶气,让他如此狼狈,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来了。”机枪手看着街道尽头缓缓开出的坦克,还有依靠坦克前进的步兵,将保险解除。
“下辈子咱俩还做兄弟,还做索尔比亚人。”
“——”轰鸣在背后响起,火光断断续续地点亮黑夜的天空,但送葬台的年轻战士们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停下回头是对意志坚定者最大的亵渎,坚定地前进才是对从容就义者最好的告别。
最前排的阵地已经开始接敌,比军借助装甲与法术道具逐步推进,但顽强的游击队同样不甘示弱,即便只有轻武器,老兵们精准的枪法也总能锁住敌方防御最薄弱的位置击穿。
枪火在黑暗的穆沙街道上亮起又熄灭,却总是又能重新亮起。在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比军的每一次推进都要付出代价。游击队如同星火般在黑暗的穆沙城中顽强燃烧,势要烧出一片黎明。
“**的,敌法战——”即便是被比军压制得只能探出半个头,经验丰富的机枪手也还是看到了那个噩梦般的身影。机枪手即刻将压制敌方步兵的PKM对准少女,向其进行压制。
察觉到对方的火力开始在混乱中有意对准自己,少女不再潜伏在掩体之后,一个跃步跳到队伍的最前面,脱离掩体,任凭弹雨在自己身上掀起金属的水花。
“阻挡复国道路的人,死。”将那把华丽的银剑从左腰抽出,竖在自己面前,在火力网中岿然不动的少女傲慢地为游击队下了判决。
将防御力场的强度提升至最高,少女已经做好化为撞开防线的尖刀,为她的敌人带去主的审判。
前踏,少女如猎食者一般奔袭,地上的沙尘都被卷起。仅是一个抬手,少女向机枪所在的阵地射去一发高强度魔力流,作为扫射的回礼。
作为最基础的杀伤法术,基础的魔力流没有其他花哨的效果——中毒、电击、烧伤,魔力流都没有。但其堪称恐怖的穿透能力使得魔力流能够轻易洞穿任何没有法抗能力的东西,只要使用者足够熟练,击穿数十厘米的装甲钢也不在话下。
对于现代化的军队来说,法抗材料已经是十分普及的东西。但对于游击队来说,却是十分稀罕的玩意。
魔力流擦着机枪手的耳边飞过,划伤了自己的耳廓,来不及感受疼痛,机枪手继续操作着机枪,尽可能的减缓法战的挺近脚步。
“压制!压制!伙计!”眼见着少女顶着自己的扫射快步奔袭,机枪手即刻呼喊一旁的同伴。
没有回应,反应过来时,才发觉一旁的枪声也不知在何时不再响起了。
“……——!”怒吼着、咆哮着,将全身上下的力气全部集中在食指之上。机枪疯狂地吐着火舌,却无法显著阻挡少女进攻的速度。
他不敢去看一旁的同伴,不敢分心,不敢恐惧。但余光却偏偏能瞥见正无声染红的布沙袋。
“——”击针空撞,机枪不再吐出火舌。
所有阵地都只分到了有限的弹药,作为断后的部队,他们没有也没必要补给。
但机枪手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的少女,机枪手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掏出一颗手雷,拔掉拉环,估好敌我双方的距离。等到他已经能看清少女毫无表情的脸庞时,毫不犹豫地松开压片保险,以生命作为最后一发子弹——
“索尔比亚万岁!!!”
刀光闪过,头颅落地,爆炸响起。
“做好准备!第一阵地已被拔除!”看着不远处的爆炸与火光,第二阵地的小队长握紧了手里的AK74,准心对准烟尘弥漫的第一阵地。
“开火!”一道纤细身影从烟尘里快速穿出,方才的爆炸甚至没有穿透防御力场。
像是不再保留一般,少女一跃而起,在空中转身挥剑——苍白的火焰没能点亮黑暗的街道,但顺着剑锋所指的方向飞去时,却点燃了第二阵地的的战士们。
在如此恐怖的法术面前,简陋的防御力场甚至没能撑住数秒便被彻底熔化。
轻盈地落地后,没有丝毫停留,又是一个跳跃,少女便越过了熊熊燃烧的简陋阵地。
哀嚎是对于她的喝彩,死亡是她功勋的装饰。
中部的街道就如同脆弱的枝条一般,拦不住苍白火焰的利刃。法术战士无法被轻易阻拦,除非是有着极强战术素养且有着顶尖装备的特战小队,亦或是另一个精英单位。
东西部的阵地在比军成建制的装甲冲击下也是不断地被拔除,即便是再英勇无畏的肉体,也无法轻易撼动钢铁前进的脚步。尽管速度并不快,但火光正一点一点地向着穆沙南部蔓延。
黑暗的街道里,无人注意披风之下的几缕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