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醒来，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茗缓缓起身，拾起床头整齐叠好的哥特式裙装。一身精致的蕾丝黑裙着身，茗右手轻挥，原先肌肤润色的质感一变，变为阴郁的苍白色。少女原先的青涩之感消逝，眉眼间流露的是些许厌世之感。
“哥特风不只是一种服饰风格，更是一种气质，”记忆里的她笑意绵绵地说道，“当你穿上一件衣服时，你的灵魂要与它契合才能真正完美驾驭它。”
哥特式，巴洛克风，洛可可，巴斯尔样式……格纳尔总是爱把这些陌生而怪诞的词语挂在嘴边。
这已经是第五年了，被格纳尔困在这座被她戏称为巴别塔的荒地古堡。
这也是格纳尔承诺的最后一天。五年前，她亲口承诺，五年后的今天就会让自己离开，离开这座仿佛置身世界之外的城堡，去寻找所谓的真相。
五年之中，茗叶也层在寻找过出逃的方式，但每次行至这座城堡的边缘时，入眼的只有无尽的虚无。而如若从花园的间隙伸出手，无论触向哪一个方向，都碰不到任何实物。
就如同这座城堡真的无依无靠地在一处不知名的空间漂浮似的。茗当时如此想到。
后来在才在格纳尔讲的裂变空间论时举的例子里，原来这座城堡真的是悬浮在虚空之中。准确来说，是悬浮在厄不断熵增导致的的异度空间之中。
时间倒转回五年前。茗在耳畔传来的轰鸣中猛然清醒，身体轻微地一颤。眼前的女人神色担忧地看向自己，双手浮夸地在茗面前晃来晃去。
“你怎么了，小叶茗，怎么刚刚突然什么话都不说呆了一下，”看着茗审视的神色，格纳尔语气有些俏皮地转折了一下，“我知道了，小叶茗又想喝血了对嘛，但是和妈妈之间发生这种乱来的事是不被允许的哦！”格纳尔面色微红，好似在害羞。
茗面无表情：“不，我现在是觉得我们得聊聊。”
“唔，当然可以啦，如果是小叶茗的话，无论什么时候有什么事情想和妈妈说什么都是可以的哦！谁叫妈妈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语气里的宠溺语气好像真的发自内心。
茗自动忽略了格纳尔话语中添油加醋的诸多词句，关于格纳尔关于自己的称呼也好固执的以自己母亲的身份自称也罢，在现在的她看来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您要阻止我离开这里。”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嗯？”格纳尔好像察觉了什么，露出略微惊诧的神色，但说出的话却还是她一贯的作风，“我不是说过了嘛，现在还没到小叶茗登场的时间哦！”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如果我入局，事情会脱离您的控制对吗？”毫无波澜的语气下说出了尖锐的提问。
“呀，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家的小叶茗真是调皮呢，”格纳尔那挂着粲然笑意的脸庞慢慢倾向茗，然后突然用双手捏住茗的小脸，肆意地把茗的脸来回揉捏，“不过当然不会啦，妈妈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麻烦的哦！”
“嗦倚危沈么布贤哉嚷沃李凯？”意义不明的模糊话语从惨找格纳尔毒爪的茗嘴中流出。
“因为小叶茗还没有学会身为淑女应该有的礼仪和修养哦……还有，身为一名优秀独立自主自立的女孩子，还应该掌握服装设计学空间力学重构化学魔化生物学等等一系列知识才算合格哦，小叶茗也不会想出门在外被人说成既不懂礼数也没有知识的愚昧低劣残次品女孩子吧？所以为了小叶茗好我会亲自担任老师负责小叶茗的学习哦!”格纳尔一边说一边舔了舔嘴唇，似乎对所说的很是期待。
不等茗作出什么回应，格纳尔轻吹一声口哨，周围的环境就从奢华典雅的卧室变成了一间偌大的衣帽间，而展开在茗的眼眸的，是数不胜数的精巧裙装……
“而身为女孩子的小叶茗最应该上的第一课……应该是学会装扮自己，对吧？”明媚灿烂的笑容镌刻在格纳尔脸上。
少有面部表情的茗眉头微皱。
自那以后，茗在格纳尔的所谓的“义务教育”下度过了五年。五年里，茗在格纳尔软泡硬磨下学习了从物化魔力论到淑女礼仪学的各类知识。什么？为什么只有茗而没有叶？当然是因为叶在晚上有课的时候全都装鹌鹑闭门不出把身体的操控权强行塞给了茗还美名其曰说是为了茗好。什么？为什么茗不选择直接逃走？圣墟之力不能飞废了的茗难不成直接跳虚空吗？
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抹去的，消散的，再生的，取代的，都不是往日的人可以预料的，或者可以用一个词来概述，那就是，始料未及。就像五年前的茗不会想到自己会像现在这般自然地坐在晨光熹暖的典雅卧室，如贵族小姐一样穿上一件精致的裙装，对镜梳妆打扮。
咯咯，轻轻的敲门声传来，茗清脆而冷淡的声音响起：“进来。”
雕花精细的木质门扉缓缓敞开，一位穿着黑白女仆装的精灵萝莉探进脑袋。娇俏的小萝莉看到端坐在梳妆镜前的茗后眼眸微亮，露出甜甜的微笑：“我就知道小姐穿这件会好看的，果然暗黑系和森林系都很适合小姐呢！”
“是吗？”茗的嘴角难得扬起轻微的弧度，“那谢谢莉丝为我挑的衣服了。”
莉丝，五年前在格纳尔刻意安排下差点被茗榨干成精灵干的可怜小萝莉，现任茗的贴身女仆。五年前刚刚被格纳尔派来的时候胆怯地不敢靠茗太近——毕竟差点被吸干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茗又缺失了情绪，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面瘫似的整天板着个脸。但茗本身也对此事怀有愧疚，不仅郑重道歉解释了缘由，还在此后的日常生活里特意对莉丝多有关照。日子久了，莉丝也最终和茗熟识亲密起来，昔日因茗，哦不，是叶渴血狂吸而造就的芥蒂也随时间风化消弭。
如今，可以说茗是把这只性情良善温和，偶尔会有些跳脱可爱的小精灵当做妹妹看待，经常给莉丝单独留下一份甜点；莉丝也是颇为亲近茗，经常告诉茗不少城堡里见到的各类趣事——从女仆长格瓦伊尔训斥劈柴的柴夫老格温不检点地在工作时间偷窥女仆们到内务总管戈德温疑似单相思格瓦伊尔经常偷偷在女仆长的工作桌头的花瓶里插上各色玫瑰。
总而言之，这借用了通天之塔的名号的古朴城堡并不似茗初来时预想的那般会滋生阴暗，反而其中深藏的是各色各样的生灵。从精灵萝莉到独角兽牧师，再到犬娘厨师长姐妹，翼人大叔卫兵长，这处城堡里的各色亲切人物颠覆了茗的某些猜想。
茗缓步走出门，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滴答。跟着出来的莉丝见到她走向的方向愣了愣，问道：“小姐这是去哪？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不先去会堂用餐嘛？”
“莉丝，今天的早餐帮我留在我位置就好，我有些事想问母亲大人。”冷淡的语气里却暗含一丝柔和。
高跟鞋落地声渐远渐淡，暗色长裙溶入古堡转角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