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男人是个酒鬼,常常家暴老婆,还总满嘴酒气地嘟囔着什么“男人的权利”这样的鬼话。
“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
晚上和哥哥躺在一块睡觉时,哐啷哐啷的摔椅子,砸瓶子的响声总会在半夜把我们吵醒。
妈妈有时会被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打得头破血流,披头散发地逃到楼梯上。痛呼声,狂吼声...仿佛和木梯一样,在冲上冲下的脚步下发出沉重的痛苦的嘎吱嘎吱的哀嚎。
我做梦也不会忘记那些夜晚——阴森可怖的愤怒和悲凉无奈的绝望在疯狂地更替。
我心乱如麻,但好在哥哥神户旭会搂着我,安慰我,尽管他自己也怕的不行。
我从不怪他,因为——
他会带我盖着被子读漫画书。
他会彻夜不眠地与我长聊一番。
他会展臂挡在那个恶魔的身前护住我。
他还有乖乖听妈妈的话,为她分担劳务。
他后来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去哪,能去哪,我只知道,妈妈本就空空的瓶子很快就碎掉了。
我还知道,砂糖酱就是这时拉开幕布,探出头冲我伸出援手的。
...
我最终移居1208室,又重新回到光明和温暖之中。
砂糖酱也住在这栋楼内,但我似乎回忆不起她住在第几室...是哪里呢?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沉迷于玩偶,一起吃早饭,一起上学,一起泡澡。无论走到哪里,我们总是形影不离...
她的温暖几乎令我失忆一般忘记过往的一切暴戾,灰暗,吼嚣。直到这之前,我所见到地只是沉闷闷的房间,充满呕吐物气味的厨房,地上堆挤着来不及丢掉的翠绿酒瓶。
可现在呢?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展现在我们面前,而我枕在砂糖酱温暖的怀里露齿而笑,她则以那种柔和、多情的眼光垂眸望着我。这一切愈来愈使人目眩心畅,产生古怪的,闪现隐秘的愿望:
我爱她,但愿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在此宣誓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
无论快乐还是忧愁
无论富有还是贫困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都会永远喜欢着砂糖酱
因为,打从这个陌生的,诱人的人进入我幼小天真无邪的生活那一天起,我就爱上自己的童年了。从立下誓言的那一刻起,我已感到甜蜜的意味,只属于砂糖酱了。
我整天整天都在等砂糖酱,在1208室里,整个整个下午地坐在那里,坐在玄关等候她和她的那一句“我回来了!”,除此之外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做,没有什么比砂糖酱更使我感兴趣的了。
对我来说,砂糖酱是必要的,是我选择的了砂糖酱。
但对砂糖酱来说,神户盐呢?
在那些温存的瞬间,我以为砂糖酱的柔情是只给我的,只是给我一个人的...
但后来事实证明,我错了。
“请和我结婚吧!因为我喜欢你!”
“不可能的啦,女孩子之间是不能结婚的哟!”
“诶?...”
她笑着摸摸我歪头发愣的脑袋。
被拒绝了...
我不可避免地意识到,我只是单恋着砂糖酱而已...
为什么呢?只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吗?
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一个谜一样的,藏在砂糖酱身上的秘密。
随后在学校中,我才意想不到地观察到:砂糖酱过着一种双重生活。
她总是独自一人游离在人群之外,一个人坐在后排座位上望向窗外。
体育课上,她坐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悬着腿俯瞰着我们。
大礼堂里,她躲在红幕布后只露出半截身子望着主席台。
放学后,她站在门房前细细琢磨人来人往的足迹。
砂糖酱的目光总是很远很远,长大后,她似乎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只有当我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她时,她才会与我对视,对我微微一笑,证明她还关心着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砂糖酱的生活变得双重,它既有公开在我面前的一面,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一面——她一生的秘密。
我只记得,大概是,从她打工的时候开始的吧。
“外面很危险,所以盐酱不要到那里去哦。”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呀砂糖酱?
...
我叫神户盐,17岁,和砂糖酱是青梅竹马。
我单恋着她,可砂糖酱并不接受百合。
砂糖酱也有自己的复杂性,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诱人的她,灼人的秘密。
而现在,属于我们的剧本已经完成,这间摆着许多座椅的剧院忽然琴声大作,一下子锁住了台下一切热烈的讨论。
舞台灯啪地一下打上,幕布拉开,主角登场,现在,这场恭候已久的戏剧可以开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