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亲眼看见了父亲在楼上坠下。
他的身体像是没有填充物的玩偶一般,散了开来。
……
第二天,没有什么风。
殡葬车后插着的香火涌现出丝丝白烟,在空中稳定地拉出了一条白线。
在准备好一切之后,看到父亲终于入土后,我却迟迟无法放心。
“好惨……”
“他不是有个儿子了,当时去哪了?”
“谁知道,我看啊,可能他儿子看上哪一栋房咯。”
“话别这么说呀,不怕事的。”
“嘿。他是不是那个……妻子自杀那个。这下夫妻团聚了……”
“……”
……
以上的低声低头说着,却在葬礼进行曲中被无限放大。
人们,不知道是我的亲戚还是他人,拥挤在本身就小的房间里。中间的是父亲的盒子,因为骨头都碎了一半,所以我不让展示。
只需要走完一圈就好了。
在这群人之中走完全程。
盒子上围满了鲜花,父亲没有照片,所以最中间的花便代表了他。
走,走一步。
我不敢看向盒子。
走,再走一步。
血与血与血交织。
走,所有人向着一个地方走出了房间。盒子被送去了焚烧,过程中没有人不讨论,我也没有落泪,无论是开始,还是现在。
等待,完毕后做工作人员到了。
“按照您的说法是,在这里埋葬就好了是吗?”
“嗯。”
“我们这边还是建议您安葬回老家的,因为我们这边的墓三年后就会清理,所以还是埋葬在家那边会比较好。”
“不用了,父……”,我不是很敢叫他父亲,索性不叫了,“他也不想回去。”
坟墓在一棵树下,这个时候终于没有人说话了。
人们开始散去,我想也差不多了。
我可以听到,他们在离坟墓不远的地方,又再次归入了热闹。我可以做到,他们不会为这里停下哪怕一秒,时光与人们的步伐一致。即使我也无法陪伴这么久,或许在这里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本人反而想让我赶紧陪陪他。
想到这里,倒也轻松了些。
但这不是我原谅他的理由,他也不会因为我在这里煽情而原谅我。
我不能忘记他对我、对母亲、对他自己做的一切。
我不会忘记憎恨他。
我做不到。
我坐在了那棵树下,就这么睡着了,就这样过了一下午。
真的就这样睡着了,就像是他的离开反倒是枷锁的解封。
那天的风没有多少,只是会在耳边轻声呼唤着,在远方的家人。
这样,我真的没有家人了。
这下,我真的孤身一人了。
前面还有什么等着我,是地狱吗,是天堂吗,还是说是战场?
在这场名为生活的豪赌中,我们甚至连豪赌的胜果都不知道,我们甚至不会有选择权,甚至我们连豪赌的开始也并非你情我愿的。
但我们还要笑着接受赌博。
……
这真的是,可笑至极。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质问他。
我一开始就叫你别喝这么多了,就是不听。
……
你很开心吗,这样就可以去见他们了。
……
那我呢?
……
“对你来说无所谓对吧。”
……
我没有继续说话。
……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附近多多少少都有墓地,一大片地更像是荒土。从一开始我就没怎么喝水,现在也在太阳之下暴晒。
回头,看到那些所谓的亲戚已经没有了影子。我不禁感觉有些孤独,似乎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不,我和他们没有区别。
——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