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患有不治之症,虽然对我伤害不大,但医生却说我活不过六岁。
我出生在医院,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医院。
我的病房不知道走了多少的人。我六岁那年,病房里的小朋友就换了一百五十多人;他们有的病症很简单,有的下不来床,有的断了手;有的是聋子,但我还是会我奇怪的手势和她交流各种东西——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清楚。
当时在第三位小朋友走后,我为了记住他们专门让母亲给我一个本子。我就用这个本子来记下他们,但那时的我还不会写字。
那些孩子的年龄有些比我大,有些甚至不明事理。
我让母亲念出,他们病床上写着的名字。
然后用各种图案来记录下他们的名字。
如果发音是“yang”,那么我就会画一只羊——
就这样,我写下了一百五十多人的名字。各种图画,各种名字,都蕴含了超出符号本身的意义。每一个名字都蕴含了我和他们之间的故事,也让我意识到了我和他们的不同——
因为他们见过——外面的世界。
那年的最后,医生提出了一个手术方案。听说很贵,但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实际是多少。但是医生和高层谈话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第一个,这个手术史无前例。没有人知道会怎么样,一切都是理论,生死就在一瞬。
第二个,钱的问题。贵,但是我不知道多少。
第三个,我的年龄问题。我还是个孩子,这个手术没有前例,还要在孩子身上做临床试验的话,难度太高了。
然而不做是死,做也不一定死,我想根本就不用选择。所以父母说钱不是问题时询问了我的意见,我没有犹豫。
但是医生却发难了。因为对他们来说,如果成功了虽然是大喜,但是死了责任在于他们。医院是老牌医院了,即使我们不会去责怪他们,但是一个老医院无论如何都会挂上各种谣言。因为人们的亲人一旦因为什么而死去时,他们需要一个背锅的。
那么医院就再好不过了。
那时我已经很虚弱了,最后使用机器来维持呼吸。但是那些高层还没有决定。
本子也在那个时候不见了。
那年好冷,母亲在门前向那位医生下跪。
我只听到了哭声,但是只听到一半,便闭上了眼。
剩下的只有心跳显示器的滴滴声——
在梦里,我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我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双翼般地陪伴,似乎在挣脱畏缩不前的我。
我在梦里咬紧牙关。
……
手术还是成功了。
医院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我也活了下来。
但是问题在于,我将不能食用食物,只能喝水和吃药。想要维持生存就需要国外的营养药,每天的早餐两颗药丸,中午三颗。
晚上胃口好,能吃五颗——我这样还说什么“胃口”,压根没有胃了吧!哈哈哈好好笑。
可惜的是,那位为我手术的医生却被开除了。最后我才得知,那场手术是那位医生自己带着其他愿意一起的医生们私自做的。
这种事情是要坐牢的,但是因为我和父母都同意过,母亲当时也是同意了,所以医院没有把事情公开。
这样也就不可能去举报他们,其他医生也没有私底下举报,几乎大部分医生都站在了他们身边。最后所有参加了这次手术的医生都被开除,没有了工作。
救人的人被人踢走了饭碗,这就是社会。
明明是那些所谓的高层的问题,最后发落的却是他们。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些。
时间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们换了一家又一家医院,但还是不行。虽然手术很成功,至少让我活了下来,但是还是有很多问题。
即使活了下来,实际也就长了几年时间,情况还是很惨淡。
医院再也不接待我们了——我们被那家医院拉黑了。
我们不知道zf部门允不允许这种事情,但是他们也确实这么干了,在他们享受着救活了我的荣誉的时候。
甚至连门都进不了,并且要求我们不要去找警察什么的,然后给了点钱。
我们还是决定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