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作者:TanVan 更新时间:2024/7/15 14:30:01 字数:3489

早晨,又一次被手机闹铃唤醒,被大脑操纵着换衣,吃饭,刷牙,以及背上包走出屋门。
我摇摇晃晃地漫步在大街上,见到和昨天一样带着笑容的邻居,我张开口,想打招呼的话却留在了嘴边,喉咙发不出声响。
怎么回事?我心中咯噔一下,却见邻居依旧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向前走,他在往哪走呢?我头一次想起这个问题。
朦胧的身影渐渐从眼前消失,我回过神似的赶忙捂住喉咙,届时才发觉原先被掐住喉咙的挤压感已烟消云散。
一滴水珠忽地落在我手臂上,然后化开,我抬起头,蔚蓝的天空变得漆黑,上次见到这场景是什么时候呢?我竭力在脑海中回想。
记不起来,头好疼,身体仿佛将要连带着骨头一起断裂。
这个世界莫名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丢下书包,发疯似的向正前方跑去。
充斥在鼻腔里的味道,除海风的苦涩外,又多了一份我从未闻过的气味。
雨珠淅淅沥沥地飘洒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奇怪的是,视线所到之处,竟没有一个人打着伞,想着规避这讨人厌的粘稠液体。
包括看似在漫无目的奔跑的我自己也是,但,伞是什么呢?
跑着跑着,我意识到不对,开始在脑海中回想,每每进展地更深入一些,我对这个世界的割裂感就愈来愈重,但我无法停止,也不想停下来。
伞是...可以收纳的东西,用来遮雨。我脑海中浮现出雨伞的外观图,这是个我从未见过的工具。
这令我对这个世界的缥缈感多了几分,倒也有利有弊吧,至少我现在能够确信一点。
这座小镇上从未有过下雨,甚至连阴天都不曾有过。
搭在刘海上的雨水完全遮盖住我的视线,不知怎的,我竟没有用手去拨开这烦人的头发,我看不清附近的一切都是拜它所赐,但我反而对此感激。
我不想看到外面的世界,为什么呢?我不知道,兴许是不想看到这个世界因此而混乱吧,可是看到了又能发生什么呢?想必什么也不会,哪怕是这样,我依旧选择逃避这个世界。
越往前跑,海浪声也越来越大,我在靠近海。虽然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但事实如此,听觉不会骗我。
雨越来越大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雨水争先恐后落在地上的声音,那真的是水珠发出的声响吗?我在心中感叹。
我印象里,水一向急切,以海浪举例,它拍打在岸上的声音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所以显得短促,但雨水不同,我首次能把急切和宁静两个词串联在一起来形容它。
雨珠落得很快,它是偷偷从天上逃出来的吧,也可能是在赌气,总之它落了下来,从原本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云朵先生身上。
从高空落到陆地,一开始的上头情绪使它不得已加快脚步,想着抓紧远离云层,或许从它落到地面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后悔这样去做了,因为它最终只能沦得消失的结局。
它被泥泞包裹,听得出来,雨珠大多都落在松软的泥土上,雨声很柔和,只有落在泥土上的雨珠所发出的声响是最贴切的,我猜是松软的土地能使它们睡下,让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家的雨珠们情绪变得和缓。
所以,空气中又多了一份泥土的芬芳,和潮湿味一起钻入鼻腔。
可依旧冲不淡从最开始就莫名占据在我鼻腔里的奇怪气味。
我慌了神,继续莽足劲向前跑,直到海浪声越来越清晰,直到双脚踩到了熟悉的松软感,直到这时,我才停下双腿,但奇怪的气味还是没有消失。
这味道像铁锈那样刺鼻难闻,好恶心,我几乎要吐出来。
是血的味道,我在脑海里暗暗确定,就像突然蹦出「伞」这个字般巧合,与伞不同的是,我见过血,是如果在邻居家的墙壁上磕到头,就会在脑门处留下的一滩红色液体。
血的味道在鼻间蔓延开来,然后深入咽喉,它仿佛会和我一起争夺氧气,渐渐地,强烈的窒息感窜上脑门,使我整个人痛苦地弯下腰。
「你还好吗?」
头顶上的雨水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发现头顶多了一块透明的遮罩,再仔细辨别,才发现这是不久前想到的雨伞。
一点都不!我多想这样回复她,可大口喘着粗气的我已经说不出话。
「啊...你是那个...怎么了?跑的那么慌张。」
她认得我?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中存留了一小会,但很快就被解答出来,应该是昨天遇到的女孩吧。
那个因为贪玩导致鞋袜被浸湿的女孩。
我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开始跑步的原因,是被阴雨天吓到了吗?好像不是这样,也许那时候我能给出理由,但现在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在心中肯定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可内心却并没有为此焦虑, 好像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会忘记那样。
「嗓子好难受。」
我自言自语,不如说是低声呻吟比较合适,铁锈的气味没有在停止跑步的一瞬间里消失,反而愈来愈烈,变得浓厚。
「感冒了吗?」
贪玩的女孩扶起我,和我一起坐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奇怪,这里原本有椅子吗?
「嗓子里有血。」
我感觉自己命不久矣,莫非是被降以天罚了吗?因为我妄想证明这是个虚假的世界。
「呜哇哇...」
女孩用手捂住嘴,作出浮夸的表情和动作,撑着伞的左手也因此抖了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好可怕。」
从颤颤巍巍的声音可以听出来,她的确对此感到恐惧。
「好像是在开始跑步没多久之后。」
「之前没有从来过不舒服?」
「嗯。」
女孩的表情变化细微,一对淡眉紧皱又舒展,难道说我还有救?一轮明日在我的心中升起,散发出能让人被救赎的曙光。
「我想,那没什么事啦,是不是像铁锈那样浓郁的味道?」
我点点头,同时安下心来,至少看她的样子,这状况还算在她的掌控范围以内。
「哇哈哈哈哈哈。」
但女孩却安心地笑了,不对,她表情好奇怪,这明显是在嘲笑我,我看不懂她为何这样做,依旧喘着粗气,尽管我没了生命危险,也不至于能够叫人作出这番举动吧。
我是这样主观认为的。
「跑步会这样很正常啊,在进行长跑后,会有从鼻息呛入喉间的血腥味,你可以认为这是跑步所带来的附赠品。」
女孩一边笑,一边摇头晃脑,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跑步还会带来这样的负面效益,不由得为之一惊。
这样去想,我或许是第一次跑步,真不可思议。
这些看上去平常化的东西,甚至我的潜意识里默认存在的事物,我却从未经历过,那诸如此类未曾经历过的东西又是怎样储存在我脑海中的呢?
好奇妙,我头一次发觉自己身上竟有这么多解不出的谜题。
「抱歉抱歉,我第一次知道这个。」
我甩了甩被雨水浸透的长发,或许汗水也夹在其中,反正都没差别,一时半会不可能干得了。
干涩的沙滩被雨水浸润后失去了金黄,变得和泥土那样暗淡,踩上去有很明显的泥泞感,很不舒服。
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向,哪怕我的喘息声变得微小,雨势也没有要随之减弱的样子,阴天会持续多久呢?
乌云把海样遮得漆黑,远处的那片蔚蓝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要在阴雨天来这里呢?」
雨停不下来,满头顶着雨水和汗珠的我也没有心情欣赏被浇灌的海面,于是开始主动向女孩搭话。
「这话应该我问你,我昨天第一次见你诶。」
女孩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还是说你第一次来海滩?」
女孩将头仰起,右手抵住下巴,作出一副正在思考的姿态,我看她是因为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而掩饰尴尬。
「我只有昨天和前天来过。」
「奇怪,前天和昨天我一整天都在这里,可只见过昨天的你。」
她这样说,应该是这片海滩的常客了。但我也只有相同的记忆,前天我没有在海滩上看到任何人。
「难道说是灵异事件!」
她瞪大双眼,手中的雨伞没拿住掉到了地上,雨水好凉,我讨厌淋雨,重新把伞捡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片沙滩一眼望不到头,那时候我们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也有可能啊。」
我嫌弃地瞟了她一眼,虽然伞是对方的,但就因为这么件小事叫我淋到雨,真是太过分了。
「啊,也有可能呢,嘿嘿。」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我手上接过雨伞。
这样说来,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女孩的话虽然很扯,但谈及见面,使我在无意识产生怀疑。
我没有穿过小径,跑到堤防上,没感受到上坡和下坡,下楼梯什么就更不用谈了。
我来到的真的是记忆中的那片海滩吗?理应是的,女孩说她一直来这,既然我昨天遇见过她,那么说明我与她来的一定是同一个地方。
这是怎样...我就这样没有逻辑地出现在了这里?我不甘心地四面环顾,试图找出些漏洞。
沙子的覆盖面积,海浪的形状,长椅之后的堤防,一切都与我记忆中没有差别,长椅大概原本就有,算上今天,我一共只来过三次,兴许是前两次没有刻意留意吧。
唯独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是前两日还有人驻足观赏海面的堤防上,此刻却没了一个人影。
我不敢确定莫名出现的东西原本是否存在,但莫名消失的东西我是可以肯定的。
雨天和晴天对这个世界没有影响,没有人会打伞,理应是这样,因为我没有听到雨珠落到伞面上发出的碰撞声,倘若猜的不错,所有人应该都一如往常地做着和原来一样的事,在他们眼中,雨水仿佛是不存在的概念,他们看不见也摸不着它,更不用说打伞了。
这个世界里的人,即使淋了雨,也依旧做着符合他们行为准则的事。
永远会有人在早上和我打招呼,永远会有人开刨冰店,也永远有人经营着小卖部,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些岗位上都有人在。
可现在,原本应该在堤防上的这些人却莫名消失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行为准则出现了变化,不再以「在堤防上停留」作为目的。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这里不是我认知中的那个世界。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我现在究竟身处何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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