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被巫女小姐搭话已过去了将近四个月,在蝉鸣依旧盛行的季节,天气却在悄然间转凉,木叶也染上了不属于夏的色彩。 参道两旁的落叶由盛转衰,但数量却多了起来,用脚踩上去会发出咔嚓的脆响,相当解压。 红枫与鲜红古朴的建筑物交相辉映,它零散地搭在鸟居上,呈现出的色差装点着整座神社。 按理说,此时当是旺季,可这座神社就仿佛坐落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整座山林静寂而庄严,我看不见除我以外身着便服的人。 就连迈入这片土地的我,也仿佛沾染上一些虔诚的气息,面对着眼前的拜殿,内心逐渐敬畏起来。 我闭上双眼,**着淡雅如茶的秋意,并缓缓合上双手。 等我真的有闲心去观望这个世界时,才发觉自己即将在这里度过一年的时间。 要说不感慨时间流逝之快是不可能的,我常常幻想如果自己能够回到去年会干些什么,可无论是遗憾、不甘,甚至对其感到不满也没有用,因为我已经享用过那些逝去的日子了。 哪怕虚度光阴,也是我曾经自己作出的决定。 所以—— 『希望我们不要对过去的一切感到遗憾。』 我许下了这个毫无意义的愿望,可以说是在未来单独去看这句话都无法理解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的愿望。 若是叫我现在来复述一遍那时候的心情...好吧,我已经说不上来了。 我只知道那瞬间我是这么想的,而后相当自然地表述了出来,演变为在心里脱口而出的话。 希望远在天边的友人能够听见并读懂我言语中的意思吧。我在心底虔诚地想着。 感受到微凉的秋风肆意拂过我的脸颊,上次静下心来体会面颊处的凉意是什么时候呢?也许还是在去年冬天。 我不由得想象起自己张开双臂拥抱冬风的模样,可记忆里的自己却模糊到连背影都快看不清楚。 苍穹之上充满烟火声的冬日,现已变为散布暖意的炽阳。 从背后传来的;吓了我一跳的声音,也从惊呼声变为符合秋季环境特点的风铃声。 「近况如何?」 有段时间没听过的声音顺着微风传入耳朵,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熟悉还是陌生。 我拍了拍方才被微风浸泡过的脸,强迫自己从回忆中醒来,转头看向许久未朝我搭话过的巫女小姐。 她依旧穿着那套一年四季都是同样款式的巫女服,配色、材质,甚至连厚度看上去都没有区别。 「还不错,谢谢。」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似乎就是她对我的回应,从体验上来说要比用语言回复更温暖一些。 「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住已经背过身打算离开的她,问出这个积攒了一个夏天的问题。 「嗯?」 巫女小姐懒洋洋地转回身子,脑后的铃铛轻快地发出声响,她倾斜着后脑勺的蝴蝶结,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不解的模样。 「就是说...你为什么突然要找我说话?」 把话说出口后我才意识到这样讲似乎不太礼貌,就如同自己不愿与对方交谈一样,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在,希望对方不要误解好了。 「嗯...」 巫女小姐托腮沉思,视线不时瞟向我身后的许愿池。 「因为你相当奇怪。」 「何出此言?」 我强忍住笑,不自觉审视起眼前这个在四季穿着同一款衣服的人。 被这样长着一张扑克脸、脑后的蝴蝶结大到超过脑袋有一个拳头,还挂着坠饰的巫女小姐说相当奇怪,实在叫我难以接受,甚至于在否认之前笑意先冲了上来。 真正奇怪的人应该是她自己吧!我在内心这样吐槽。 「那个。」 巫女小姐伸出手指向我身后的许愿池,她分明总是拿着扫帚站在烈阳底下,可手却并没有因此晒黑,真叫人羡慕。 「你总是会在那里发呆。」 「在许愿池前吗?」 「那个方形的,有铁栏杆围在上面的东西。」 「那就是许愿池啦。」 「你为什么要在那里发呆,那里不好玩。」 「那不是发呆,是在保佑哦。」 我一一回复着巫女小姐的疑惑,她仿佛完全不知神社为何物,其作用又是什么一般,像个小孩子一样以趣味性为思考点对我提问。 「保佑...我好像听你说过,但站在那里发呆就可以保佑了吗?」 巫女小姐蹙起眉头,原本毫无情感的脸上浮现出难能可贵的困惑。 「该怎么解释呢...」 巫女小姐所表现出的不解感相当真实,大概是因为她很少表露情绪吧,可我是不相信一个在神社里工作的巫女会不知道神社的用途。 「这里是用来祝愿自己或他人的场所,可以是身体和事业方面,或者希望自己或对方过的幸福。」 即便如此,我还是把自己对祈愿的理解说了出来,反正对我也没有弊处。 「这样啊,那我只要站在那个方形盒子面前发呆就可以让自己或别人平安了吗?」 巫女小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里还念叨着「真神奇啊!」的感慨。 「不是发呆啦,我在心里会想许多事,然后依据所想的内容来敲定祈愿什么,当然这只是我的习惯,大多数人说不定都会在心中想好要祈愿的内容,至于真实与否嘛...其实这种东西有封建成分在,信不信全凭个人吧。」 我一下子说了很多话,不知巫女小姐能不能理解,可以她复杂的表情来看兴许是悬了。 「你为什么不知道这些事呢,这应该算是神社的特色之一吧?」 我感觉我还是问的有些保守,不用说在神社里的巫女了,就算是不常来神社的人大多也都知道神社的作用是什么,以及前来参拜的目的,在遇见这位奇怪的巫女小姐过后,这种在我脑海中定为常识的理论头一次被科普出去。 「我只是来打杂工的,不需要也不想知道这些无趣的事。」 「才不无趣!而且就算是杂工也与知道神社的作用不冲突吧。」 「我并没有说二者冲突,而且也没有说自己不知道。」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啊!你的感慨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只是想看看每个人对这种事的想法是否一致,结果是一样的无聊呢。」 巫女小姐打了个哈欠,像是对争辩感到无趣,她懒散地伸腰,有如一只方才睡醒的猫咪。 「一点都不好玩。」 这只猫咪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吐槽着她认为的没有任何乐趣可言的拜殿。 「那你觉得什么是好玩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很难把眼前这个情感淡漠的家伙和贪玩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求签。」 「就是你之前让我做的那个?」 「嗯。」 怪不得她之前会以玩字来概述求签的过程。 「你为什么觉得求签好玩呢?」 「我很喜欢签子在竹筒里摇晃的声音。」 巫女小姐作出手中仿佛有竹筒并上下摇晃的动作。 「只有这个原因吗?」 「还有抽签的时候,虽然说不上理由,但就是觉得好玩。」 「好吧。」 她含糊地将求签这个话题代过,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接,毕竟我根本不认为她所说的好玩体现在何处。 她真的是一名合格的巫女吗?我打心底里这样怀疑道。 虽然打杂工的巫女的确不需要知道有关神社内容的一切,一般人也不会去问扫地的人诸如「那里是干什么的」这样的话,但以如此无知的态度面对前来神社许愿或祈福的人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巫女小姐言之有理,这点我无法反驳,可神社里只有她一人,若是真正有小白前来光顾的话该怎么办。
更何况她分明就知道这些啊,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讲。 我在脑海中想象起巫女小姐一本正经地指着拜殿的方向,并对其说道「这里是发呆的地方。」的好笑场面。 「你说的保佑,只有发呆这一种办法吗?」 巫女小姐叹了口气,学着我的模样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在进行着这些动作的同时,她朝我如此问道。 保佑的方法...嗯...实话说,我自己也不太讲得清楚这些抽象的事,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是否有作用。 去寺庙里求护身符,或者开光,要不然就是在一尊尊说不清名字的佛像面前拜来拜去...这些应该都算得上是保佑的方法。 「应该不止。」 我已经懒得去扣她的字眼了,毕竟就算再次指正,告诉她这种事情不是发呆,她也会在点头过后将我的提醒忘掉。 「那就好。」 巫女小姐睁开双眼,作出擦拭额头的动作,好似因最坏的事打算没有出现而松了口气的样子。 「发呆这种事真的很无聊。」 巫女小姐点着头的同时自言自语道,不知她这番言辞和举动是做给谁来看的。 「我是挺喜欢发呆的。」 我笑了笑,反驳的同时也认可着巫女小姐所说的话,祈愿的过程中我不免会发呆,那是段毫无价值所在的时间,之所以察觉不到无聊,是因为我不会特意去感知那段时间,我将其当做是对大脑的休息,往往在发呆过后,脑中会浮现出许许多多的话题供以思考。 倘若换个思维,认为它是一种阻碍的话,所想到的词汇是无聊也是相当自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