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觉得前辈离开是什么大事,毕竟我和她之间连朋友的关系都算不上,顶多是我被迫听命于她。我还不至于因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离开而感到伤心。
「我想把你培养成一个独当一面的后辈。」
「抱歉,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
我不理解前辈所说的「独当一面」究竟包含着什么,就她那二十来岁的样貌,估计自己都不一定能在社会上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更何况我不觉得自己没办法独自活下去。退一万步来讲,尽管我没有这个能力,恰好对方也能够教会我,可在短短两个月的暑期里她真的能够成功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把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
「因为你像是那种连神社都不知是干什么的人。」
前辈掐着我的脸说道,我不清楚她作出这番举动的意图是什么,只觉得脸被捏的生疼。
「只是打杂的话不需要了解这些吧。」
我确实不知道这个被称作是「神社」的地方有什么事可干,我甚至都没往「它能干事」这方面去想,单纯认为这只是个有一堆人聚集的地方。
就连『神社』这个名字也是在这里的大家跟我说的,我一直把它当作一个地点名词而已。
「不不,这你可就目光短浅了。」
前辈装腔作势地比划着手,以一种阅历很资深的老人才会使用的语气开口道。
「你想,万一这里以后有很多人参观,那些像你一样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人看见穿着巫女服的你会不会朝你问话?」
「原来我穿着的衣服叫巫女服吗?」
我下意识抬起胳膊,摸了摸肩膀上柔顺的布料。我一直认为这是样貌比较奇特的工作服,毕竟它必须要在工作时间穿戴,谁知它还有如此特别的名字。
「别打岔!」
我插嘴的行为很快被前辈通过一句训话骂了回去。
「我问你,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的?」
「你不知道吗?」
「请把我当作第一次来这里参观的游客,你要为我解答。」
我顺着前辈,呃不,应该是游客的手指看去,看见有人正在擦拭安置在屋檐里的木箱。
「那里是擦木箱子的地方。」
我把眼前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口来,脑袋顶端却挨了一记手刀。
「不对!哪会有游客跑过来干活啊!」
自称是游客的前辈算是本性暴露,替我解答起那地方的名称。
「那里是拜殿,木箱子叫善款箱,一般人们到神社里都会往善款箱里扔点零钱,把手拍几下,合十祈祷。」
完全听不懂。大脑一下子接收了太多新词,感觉快要运转不过来。
拜殿和善款箱...我姑且认为它们是一种称谓吧,类似于『神社』这个词,是一种指代,但祈祷又是什么意思?
「通俗点来讲,人们会通过进行这种行为来祝福或是保佑他人,明白了吗?」
似乎是看出我的窘迫,前辈进一步向我解释起祈祷的含义。
「那祝福和保佑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我还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在这里做个样子就能决定他人的命运了吗?
「呃,你就把它当作是一种心里安慰好了。」
「那他们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大概是...会在心里觉得愉快吧,嗯。」
前辈说话的声音愈发小声,完全无法达到让我相信的程度,可相比于一无所知的自己,我也只能接受她的这套说辞。
「那会有人做这些事的时候觉得不开心吗?」
「会的。」
和前两个回复的虚弱声音不同,面对这个我不经意提出的问题,前辈的声音却是相当肯定。
「这样的人,基本上是被困在祈愿里了。」
她说的话很抽象,是在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听懂吗?
「那我需不需要做什么?」
「不知道,我也没经历过这种事。」
前辈摇摇头,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朝我说出独当一面这个词啊!我在心中吐槽着。
「这里有什么一定会叫人觉得开心的事情吗?」
「你这么问...凡事都不存在『一定』这两个字啦,只存在相对。」
「那有没有相对会叫人觉得开心的事情。」
我按照前辈的话修改说辞,可最终呈现出的结果却令我感觉十分别扭,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
「这倒是有,你跟我来。」
她猛地站起身沿着石头路跑去,这算是旷工吗?我不安地东张西望,并没有感知到有人在监察着自己,总之到时候如果被追问起来就把一切推到「顶头上司」身上吧!我抱着如此心态跟在前辈后面。
「铛铛!」
前辈发出这种故作可爱的声音,在跑到一处我说不上来名字的地方之后,她从一间小屋里找出一个深红色的铁盒子,并将其放在台子上。
「这是什么?」
我拿起它,后者随即跟着发出莎莎的响声,再用力晃几下,声音又变得更加沉闷。
「你把它倒扣在左掌心里。」
我照着前辈说的话做,把这个铁盒子倒转并塞入掌心。
在盒顶接触到掌心的一瞬间,手心感受到别样的触感,有如筷子般纤细的物品落入其中,却又比筷子底部要尖锐许多。我拿开铁盒子,抽出从盒顶掉落的东西,并细细端详。
「这是竹子做的哦,叫竹签。」
我还尚未将这支竹签研究透彻,就被前辈一把夺过。
「我看看...23号...」
她跑到正对面的柜子前查找着什么,并开始喃喃自语些我听不懂的话,这样的她凭什么能有自信说让我独当一面啊。
「啊,找到了。」
她拉开其中的一个小柜子,从中取出一张纸片,我并不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小柜子能有什么特殊的记号能够把它们区分开来。
「唔...是凶呢。」
前辈自顾自地叹息道。在看到纸片过后,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沮丧,发生什么了?我打算凑到她跟前一起看纸片上的内容。
可还不及我迈开脚步,她就已经把纸片揉作一团,挂到了不远处的栏杆上。
这又是什么意思...「凶」代表着什么?纸条上有写了什么内容?前辈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一系列问题涌上心头,搞的我一时不知该先问哪个。
「我帮你把霉运留在这里了,这样它就不会缠在你的身上。」
前辈做完这些事之后,把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什么霉运?」
「纸片上写着的呀。」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纸片上写着什么!」
不同与她的轻松,感觉正在被戏弄着的我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许,凭借这一点,算是让前辈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哈哈,没想到平常一直面无表情的你也会生气啊,真好玩。」
我平时原来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吗?从没人和我这样说过,好吧,我也觉得现在的我变得有些奇怪,这是我第一次被情绪控制着说话。
原来我是会因为被捉弄而发出响声的人。
生气...我想我还没到这种夸张的地步,顶多就是有点情绪罢了,导致声音调高了些——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原来表情也跟着一起进行变化了吗?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真是神奇。
「纸片上的内容大概是说你会见证所有人的离开...好像是这样子,原话不一定完全是这个,但意思是。」
在嘲笑过我后,前辈也没有继续拿这个来卖关子,很坦率地告诉了我内容,即便我还是不太理解就是了。
无论是这么做的原因、纸条上的内容以及把纸片挂在栏杆上的行为,我都无法理解。
这么做就会叫人相对觉得开心吗?算了,大家都这么认为就好。以后倘若是遇见不开心的人,就让她这么做吧。
「好啦好啦,不用太过在意,这里还有一个很好玩的东西哦!」
前辈拿出铃铛,清脆的响声再度环绕在我耳畔。
「你跟着我来,我就把这对铃铛送给你,当作出师礼物。」
称谓被她从『前辈』悄悄偷换成为了『师傅』,感觉怪怪的,拜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为师真的好吗?
「好好,知道了,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去陪我画绘马!我会把它好好收藏的。」
「这又是什么东西啊...」
「很有趣的哦!」
像是在陪小姑娘过家家一样,我哄着身旁的『师傅』。
算了,反正她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就陪她玩一会吧,这倒也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