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清晨的冰冷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着,太阳升起前的那一抹深蓝色涂染了整片大地。冷清的院子里,只有若叶一人坐在长椅上,描摹着面前的水仙。空荡荡的院子里响起的脚步声并没有能让若叶移开视线,一抹金色出现在了若叶的余光当中。
金发的少女坐在若叶的身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纸上的水仙渐渐成型。直到那抹深蓝色被金色的阳光所取代,若叶才停下手中的笔。「你每天都会来这里画画吗」少女开口问道,若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大概吧」「你喜欢水仙吗」「只是因为它是唯一一种我所能看见的花」金发的少女看着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水仙,陷入了犹豫,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她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想要说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和安宁病房的人在一起」「这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吗」若叶的话语中透露不出一丝感情。「你难道不恐惧他们的离去吗」少女的头垂了下去,面庞被阴影所覆盖。「死亡本身和它所带来的离别与痛苦,你难道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呢,还是你压根没想过要担负这一切」少女诉说着,语气愈发激动。「我和她……不过是相通的悲剧罢了」若叶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平静地回应道。少女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日野奏音」「樱冢若叶」沉默的气息再次在两人直接蔓延开来,结束了这个早晨的对话……
若叶抱着画纸走在一如既往冷清的走廊中,这已经不是第一天去拜访惠子了。等到若叶轻车熟路地走到病房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内传来的对话声让手停在了半空。「惠子小姐,您确定要放弃治疗吗?如果治疗的话,即使是您现在的情况也许……」「不……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很清楚,请医生您回吧」惠子的话语平静得仿佛是不在说自己的事情。「可是……唉,那就这样吧」医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门从里面被推开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并没有在乎走廊里的若叶,只是叹着气渐行渐远。
若叶探出身子看向门内,只看到惠子正坐在病床上,眼睛看向窗外的风景,白色的长发在身后散开来。若叶走到惠子的身边,坐了下来。冬日的阳光下,两人看着窗外冬日的风景。惠子张开口,缓缓说道「刚才我和医生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吧」「嗯」惠子轻轻撩起自己的头发,苦笑了一声「最近的一次检查表明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按照医生的说法……最多还有三个月」若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嘛,我本来以为你会安慰我几句或者表现得多悲伤呢」「那种事情不过是另一种高高在上的表现罢了」「也是呢」惠子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湛蓝色的天空。「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悲伤,我应该难过。可是啊……我终究是做不到啊」若叶的脸庞上少有地流露出一丝忧郁,开口说道。「当我去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哪怕是我去审视着我自己的时候,当我触摸着自己身体的时候,我也只能感受到分裂和残缺。仿佛我所感受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事物。我被困在这个灰色的世界,却无法去感受这个世界,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存活着。」若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那是一种绝望,一种没有意义,没有情绪,没有痛苦的绝望。这就是最为理性和残酷的决断,精神的凋零图像。我只是……认识到了自己生命的存在已经被剥夺这个事实」
就在若叶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拉过去,一股柔软的触感碰上了脑袋。「若叶,在我刚入院的时候,有很多人都来医院慰问我,同学啊,老师啊,父母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对我说的那些话,送的那些卡片上的话语。而当时的我只是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的话语,哪怕他们的话语再动听和感人,我也终究感受不到其中的情绪,我只觉得我和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屏障,那是生者与死者的屏障」惠子抚摸着若叶黑色的长发,眼神柔和地继续诉说着 「后来一个星期过去,一个月过去,直到我在医院中度过第二个梅雨季节的时候,空荡荡的病房里独留我一个人的身影和梅雨的滴答声。但我并不责怪他们,人与人之间的纽带不就是这样吗,一旦距离疏远开来,关系的纽带便会被时间的湍流无情地冲垮,更何况是生死这种无可跨越的天堑呢。当我带上白色的手环开始,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被标记的死者,一个被抛弃在这个病房当中的人。」惠子看向窗外,冬日的阳光下,那丛水仙一如既往地绽放着
「大概我们就像水仙一样吧,在冬日的天空下孤独地绽放着。生命啊,就是这样孤独地被抛到世上的」惠子的目光眺望向远方的风景,任由冬日的阳光洒满全身。「哪怕只有冬日的冰冷,哪怕只有孤独的陪伴,也请……绽放自己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