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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到萧凡与姜云璃杀了姬于吉的隔天,天玄宗,洛阳峰,山腰某处阴暗的洞府内……。
“没用的东西!竟连区区女家子都捉拏不到!”中气十足的中年男性嗓音对著面前跪伏于地的黑衣人怒骂道。
黑衣人不敢抬头,单手靠著膝盖,沉声说道:“杨长老,小的也不知那女的惊觉的很,兄弟们还没动手就被……”
“放屁!”
瓷杯被狠狠扔出,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伴随著一声尖锐的破裂声,迳直砸在了黑衣人的头顶,碎片混著茶水四溅散去,留下遍地狼藉。
见黑衣人不敢吭声,被称作“杨长老”的男人更加不屑了,从茶席站了起来,缓步走出阴影,在从纸窗洒进的几缕光线中,终于能见著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那人,身长六尺有馀,身姿挺拔,容貌英俊非凡,眉目之间透著一股天生的威严。
剑眉入鬓,双目如星,炯炯有神,怒目而视,其中的野心彷彿能吞食天地。鼻梁高挺,唇边微扬,既显得自信,又带著几分不羁。
那一头乌髮如墨,微微飘动,更添了几分飘逸之感。
“此乃帝王之业首步,若连这麽简单的事都办不了,我还要你何用?”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丫头昨日杀了那药王殿的长老,小的已经将消息捎给了药王殿,告诉说她只不过是一介浪人,药王殿收到后定将派人追杀那女的。”
“真是蠢到没边了,你们都办不到了,药王殿那群要法修有剑修的四不像怎麽可能做到……罢了,看在你干了十几年的份上,你滚吧!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黑衣人听到后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终于鬆了口气,赶紧站起身子,转头便疾步遁走。
望著黑衣人那离去的背影,杨长老却是阴冷一笑。
“哼,愚蠢至极……。”
男人的名字叫做杨广,又名杨英,是天玄宗裡权力最靠近中心的长老之一,辈分上算作宗主姜承的侄辈。
杨广的父亲杨坚,自好几百年前就与当时还尚未成为北方共主的姜承一同征战四方、讨伐东域,可惜在百馀年前一场与当年毒蛊宗宗主的鏖战中,力竭身死,壮烈成仁。
然而与名满仙家的父亲不同,杨广是个野心家,他发誓有天:不论北方或南方,还是是东域,甚至就连有记载以来未曾为人族所开拓的妖族蛮域都要一併纳入囊中,一统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作为野心家,他谨慎的很,更清楚灭口不留后患的重要性,要是事迹败露给主殿的姜承知晓了,还不得落个被杀的形神俱灭、魄散魂飞的下场。
所以现在是时候灭口了。只见黑衣人在触碰洞府边缘的一瞬间,连叫喊哀嚎的声音都没有,便瞬间化作金粉飘散在空中,旋即如同牵丝一般窜入男人的胸口。
“啊——味道还是这般令人愉悦,就是参了太多劣质杂碎了,不够纯粹。”
杨广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好似想捂著嘴的样子,眯起了眼睛,好似被快感所衝击得不知所以。
“哼,姜承啊姜承,不知道你的味道嚐起来会多麽令人“愉悦”……。”
诡谲的气氛笼罩著整间洞府,杨广最后双手作法,霎那间便化作一团黑雾,飞出了洞府,越过了围绕洞府周围那巨大的结界阵法。
…………
“望山坡~见山多~仗剑天涯自在活耶~”
萧凡轻鬆地走在粗泥小径上,唱著自编的小调,开朗的声音迴响在山谷之间,与清脆的燕雀之音共同编成一场绵延到遥远天际线的交响曲。
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山脉与漫山遍野的茂密森林,右手边呢——是好几十丈深的落崖,涓涓细流在谷底蜿蜒曲折地疾疾流淌。
萧凡的后头有位脚步不紧不慢的青衣姑娘,银髮在春日豔阳下煦煦生辉,古井无波的眼神望往前望,右手惯性般地搭在腰间的刀鞘上,走在萧凡的左后方不远。
萧凡把弄著手中崭新的武器,这柄剑对于他来说著实称手。
剑长三尺七寸,重十斤有馀,一丝刃口出鞘,便是银光闪烁、寒芒乍现,好似卧龙出山,急需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
山脚下的老匠人说这柄剑叫“湛青”,非寻常白铁所制,乃是经由离寒山开採的陨铁合金经过七道淬炼锻造而成,萧凡年少时受过商人栽培,虽不知品质如何,却晓得这陨铁价格不菲,自然是挺感谢姜云璃如此有心。
萧凡踢了颗路中间的石子,他这阵子可被那晚的梦给惊得不轻,梦境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无比的真实,他甚至能道出那场梦中的后面三百年,他究竟历经哪些坎坷:
“被捲入权力阴谋,困于高山之巅,陷入沙海迷途,远渡重洋之遥……”
虽是场梦,可萧凡却如临大敌般,费了好一番心思去想究竟该如何阻止那梦成真,因为梦中那女子不能说是很像,只能说是和姜云璃一模一样。
最后萧凡思来想去,终于得出了结论:
打破预言就是推翻它的条件。
第一种,最简单的途径——现在起离开姜云璃,换句话说就是有多远滚多远,断了缘分,那自然也就不会悲剧收场了;
至于第二种——把姜云璃给拐来当媳妇。是的,你没听错!莫觉多离奇,萧凡起初也立刻甩头否决,心想自己怎会冒出这般低级、愚蠢的歪主意。
然而,斟酌了老半天,他还是没能得出其它可行的方法,萧凡又不愿意就这样切断自己距离江湖梦(关係户)最近的一次机会,纯爱战士萧凡,最后脑袋一热,乾脆就一把阖上自己的羞耻心。
萧凡盘算著,要把一个姑娘拐回家,首先要了解她,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
“……云璃姑娘,我萧凡有太多疑问了,憋在心头可不难受,敢问云璃姑娘介意咱道出些较为适切的问与否?”萧凡把路边一块碎石踢进深深的谷底,突然回头问道。
“哦,你问吧。”
“云璃姑娘妳是天玄宗的少主,没错吧,可妳不是自称为山裡来的村姑吗?”
姜云璃露出了颇具玩味的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天玄宗不是在山裡吗?”
“呃咳……我还是换个问题好了。”萧凡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接著又问道:
“云璃姑娘有什麽梦想吗?”
“梦想啊……没有。”
“没有!?”
一听见这个夸张的回覆,萧凡就瞪大了眼睛,因为在萧凡的认知裡,人要是心中没有梦想,那根本就支撑不下去,跟行尸走肉没两样。
就拿萧凡自己作例子,他能一路坚持走到这步,刻苦磨练不喊苦,全都是他心中那场大侠梦的功劳,若非如此,他早该栽在邛京的纸醉金迷裡头了。
“梦想的话没有,倒是有理想——我想和家妹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但……。”
“但?”
姜云璃淡淡一笑,没有直接为萧凡解惑,而是反问道:
“侠客先生,你相信逝者得以复生吗?”
萧凡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答道:
“我萧凡想修仙,但逝者已矣,何来此问?”
“家妹云瑄,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她生来就身子虚,突然染上恶疾,先是畏寒、腹泻、咳血,最后神识溃散,等我赶到时,已经死在离寒山脚边的东平城。”
萧凡更加疑惑了。
“家妹死后不久,有位南海的异邦人,记得是搭著铁棺椁来的,跟老爹说只要将家妹予他,就能使家妹重获新生——当然,收了不少银子。”
“……”
“我本不信这种装神弄鬼的神棍,只想让妹妹安息,没曾想老头子不顾我的反对,一意孤行,结果……”
姜云璃沉吟半晌,似乎在思索如何解释,才再次接续了话。
“结果跟奇蹟一样,去年底,家妹回来了,又没回来……该怎麽说,她人是回来了,但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自称是“现代人”,连杨叔都不认识了。”
姜云璃在眼神依旧下歎了口气,好似无奈地说道:
“妹妹原本挺开朗的,如今成天关在屋里头自言自语。我总感觉这不是我妹妹。”
萧凡听完,仔细地思索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
“这……著实有些费解。”
“没事,说不定根本不会见到她。”
“……”
兴许是见得氛围冷场,萧凡索性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回过头来面朝姜云璃,一边倒著走,一边说道:
“嘛…作为交换,我萧凡也给云璃姑娘讲件自己的事,云璃姑娘有没有什麽想问的?”
“没有。”姜云璃非常果决、理所当然般地回绝道。
“……”
“?”
“咳……那咱就自己说啦。”萧凡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
“我本是邛京人,出生在商人之家……”
苍穹之下,徐徐春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就是这麽回事,然后当天就遇见了云璃姑娘!”
“原来你来过天玄宗,却因身份屡遭刁难麽。”
“哎呀,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未来我萧凡定会蒸蒸日上的,对吧云璃姑娘!”萧凡两手摊开,豪爽地说道。
“话说云璃姑娘,咱们还有多久才会到呀?”
“嗯,御剑飞去约莫半天到了,现在的话……。”
空气陷入沉默,没过多久,山谷之间就再次只剩下萧凡哼唱曲子的声音。(姜云璃用看幼童的眼神笑看萧凡)
俩人就这样走向山道的远方,步入云与雾之中。
“徐徐春风,三月枝桠,伴我少年大好年华,显我少年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