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道紫光湮灭了百式头顶的飞斧,连同整个钟楼都被打出一个窟窿。尘土弥漫,雷鸣贯耳,此时两人都呆住了。
麻由理看到被打了对穿的墙壁,内心松了一口气,是有人暗中帮助了我们……
而百式则受到突如其来的冲击,失手让提灯掉在地上,几个翻滚后摔到二楼的走廊上。
楼上现在没有动静,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如何。
麻由理拖拽起自己沉重的身躯,重重撞击在墙上将肩膀复位。
麻由理提议两人先回到杂物室,百式守在屏障前反复激活。而麻由理用攀岩绳从外面直上三楼。
“麻由理先生,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百式靠着墙用大腿架住油瓶,右手吃力地拧开最后一瓶灯油,左手拇指勾住提灯,鲜血渗到了灯芯,倒了一半重新续上灯火。随后才想起来用火烤来止住自己左手的血。
刚刚那一声巨大的轰鸣很有可能让敌人有所惊恐,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行动。
麻由理让百式待在房间中,自己则翻出窗户,他的臂灯照到的草地上有明显的魔法侵蚀的痕迹,看来这里刚才也发生了一场打斗。
顺势将攀岩绳卡在了顶层的岩柱夹缝间。攀登者们的攀岩绳能够快速自动的收缩,麻由理依附外墙,向上一拽。自己到了接近四层的位置猛地以蹬脚。松手,借助绳子摆动顺势突进三层,整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仅在几秒钟之间完成。
三层的地面多了散开的火药的痕迹……是柏桑留下的弹痕吗?果然芙莫他们遭到了袭击。
麻由理贴着一侧的墙壁,举起剑警惕四周。
突然一道黑影从楼梯拐角的房间闪过,跑进了之前遇到普菲尔的房间,麻由理三步并做两步闪到房间门前。
这里没有看到植物生长的迹象……如果发生了火并,芙莫小姐大概会选择直接从浴室翻墙逃出去,而看样子柏桑是在追击敌人。并且植物学家普菲尔确实没有投入战斗,那么很有可能目前面对的只有眼前这一个敌人。
麻由理点燃了一颗照明弹投入房间中,随即一跃而起,踩着浴室正对着的墙面弹射进去发动突袭。
等等!
那个黑影不是别人,而是提着枪准备应击的柏桑。
两人都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但是没能避免地撞了个满怀。
“芙莫呢?”
麻由理站起身,立刻环顾四周。身边的普菲尔头部受到枪击,血色的花在墙上绽开。而芙莫的位置只留下了她的行李。
“果然,生铁公司的人袭击了我们,这个女人说谎了,她的同伙躲在了一层和四层。之后突袭的三人人包抄了我们。不过被我用陷阱和猎枪压制住了,他们绑着芙莫作为人质退回了一层。”
回想起花枪出现前一层的陷阱发动过,可能在那时就已经有人受伤,在二层时似乎想对我和百式两人下死手,失利后他们可能会处于下风,所以绑架了我们的队友退守一层。麻由理在脑内理清了逻辑。
这时,他注意到芙莫背包一侧的小刀。
“不能让他们知道百式现在落单着,他们可能从外面绕窗户攻击杂物室,我们两个互相打掩护下到二层和百式汇合。”
“她还在杂物室吗?”柏桑乘着间隙,已经把原本放在行李里的各种陷阱和武器弹药放到身上。
麻由理点头。随后两人来到杂物间上方的窗口。麻由理立刻踩着绳子滑了下去。
当快要落地时,一股恶寒从背后袭来,麻由理立刻解开绳索摔倒在地,子弹从他后方的地面上射来,打在墙上又一次绽放出花瓣。
“什么,不止一颗瓦希莲之种!?”
麻由理瞳孔极速抖动,但是没有时间留给他继续思考,他呼喊着让柏桑朝他后方射击,连续的枪响从二楼传来,花枪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自己便钻进杂物间。
百式单膝跪在门旁的窗户死角里,时刻准备吟唱攻击魔法。
麻由理对着窗外大喊:
“从楼梯跑下来,敌人在外面!”
他向百式解释到芙莫被抓和敌人躲到一层的情况。
楼上传来了激烈的火并声。
“柏桑被另一只花枪牵制了,去救没有武器的芙莫。”
一层比其他几层还要更大。小跑踩在深蓝灰色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噪声在黑暗中回响。
四周空旷潮湿,发霉的沉闷气味直冲鼻腔。
百式发动点火祝福和褪霉祝福。顷刻间四周挂壁上的灯中燃起火光,一个半透明的屏障向外扩散,范围内的霉菌沉到地板上随后自燃起来。
一只三四米高的蓝黑色由魔力组成的海蜇正匍匐在地上,触须呈辐射状向外扩散。
“还真的有可怕的存在啊……”麻由理停下脚步,拦住身后的百式。
“麻由理,还有神甫小姐!”
这时芙莫闭着双眼从海蜇身下爬出来,身上占满了奇怪的黑色黏液。伙伴没事当然让两人安心,但是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了……
“这个魔物是哪来的?”
芙莫你不是向导吗,还偷藏了召唤师的能力?况且这只魔物看上去实力并非三瓜两枣的弱鸡。
“是我的压箱底技能啦,我的感知能力比较强,很适合操作这种需要极强身体协调能力的魔物。”
“是我的错觉吗,芙莫小姐的眼睛比我在刚见到你时更有神了。”
“是吗。”
芙莫脑袋微微后仰,墨黑发丝向后垂摆下,她娇小的身躯遮挡住背后的烛火,映照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背光处,她的双眼发出迷人的深蓝色光芒。
“我们中计了,你们看我身后。”
她向左挪了两步。
身后摆放着四具白骨和两具攀登者尸体,身上的穿着和已经死亡的普菲尔大差不差,是生铁公司的人。
“其他四具白骨我翻找了他们遗物,看样子是两百多年前城立探险队的那几名失踪队员。而其他两名生铁公司的人,虽然有环境的干扰,不过大概就是我们到来前一会死亡的。”
“你看了他们的受伤情况吗?”
“我是盲人……”
“对不起……”
是枪杀,很有可能来自那名消失的三队队员。而且凶手走得很匆忙,不然为何会留下普菲尔……
百式想起来便问:
“所以那名绑架你的凶手,他去哪了?”
“我们快去支援柏桑,他正在和那名敌人交战!”
麻由理想到这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像是被敌人耍得团团转一般。
等等,普菲尔她当时说是有怪物在……她也说谎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芙莫,你真的是被绑架的吗?”
她又一次微笑道:
“不是,你现在明白情况了吗?”
麻由理凝视着楼梯最上方的台阶,说道:
“柏桑要杀了我们。”
麻由理身旁一脸懵逼的百式发出不可思议的疑问。
“是的,他见你们走后他将我带出来说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可是突然就袭击了我,我一路躲避,踩到了他的陷阱,最后无奈逃到了一楼。”
百式现在已经混乱了,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如果柏桑真的是要杀了我们,那他的动机是什么,那么他为什么要主动让我们汇合?”
沉闷的下楼梯声再次响起,那个男人的身影此刻显得如此陌生,他现在全副武装,眼中散播出可怕的杀气。
柏桑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在追捕鹿群时,为了防止分散,猎人们会专门安排恐吓的人将分散的鹿聚到一起。”
两颗瓦希莲之种,拥有这种密宝的家伙绝对不简单。
“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利益的纠纷吧。”
“利益纠纷,看上去你天真的认为天山上的斗争只存在于派系之间吗,麻由理?”
他露出瘆人的冷笑,随后补上一句:
“要怪就怪你们发现了这条登山道吧。”
突然间,柏桑抬起了枪,麻由理立刻将刀投掷出去,飞向柏桑的眉心。
下一刻,枪林弹雨从柏桑身后惊现,子弹粉碎了麻由理的剑。
芙莫操纵海蜇挡下暴风骤雨的子弹。几乎在剑粉碎的同一时刻,巨物轰然倒地,掀起大量尘土,随后渐渐消散。
“阿尔忒弥斯啊,此刻,赐予我的祝福……展开狩猎。”
麻由理牵着百式躲到楼梯背面,而芙莫则冲到了另一边的承重住前面。
“先想办法跑出去!”
麻由理对百式说。
“月神灾厄”
整个空间泛起白雾,温度骤降。突然间地下吹起强风,可雾气却毫无散去的迹象。
“我的灯驱散不了这些雾!”
“不,用结构解析和危险感知。”
百式牵住麻由理的手,两人能感知到四周建筑的情况。
机枪扫射的声音从各个方向响起,两人仿佛处于战场之中。
烟雾中,数匹凶狼朝他们袭来,麻由理撞开了为首的一头,硬生生将咬到自己脖子的狼举起来砸向狼群,牵着百式只管向楼梯上冲。
突然,那绽放死亡之花的子弹打穿的麻由理的肩膀,就要摔倒时百式迅速做出反应,转身将麻由理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背上。
“遭了!”
百式举起提灯,无数饱含愤怒的火球朝着花枪的方向倾泻。
但是他们的位置完全暴露了出来。
幽蓝色的弧光划过麻由理的脸旁,芙莫吟唱了魔法,子弹被屏障阻挡。
“往上跑!”
远处传来芙莫的喊破喉咙的高声呼唤。
犹豫就会付出代价,麻由理喝下了一瓶体力药水,随后拖着百式朝钟楼外跑去。
一轮冷月高挂深空之中,百式熄了灯与麻由理朝着岔路口一瘸一拐的走着。
就像筋疲力尽的蝴蝶,在蛛网上做最后的挣扎。
那老练的猎人已经设下了重重陷阱,即便有陷阱侦查,也免不了被再一次拖慢速度。
那个恶魔从身后径直走来。
“看在我们当过几次队友的份上,让你还有百式说几句遗言吧。”
麻由理万念俱灰地看着眼前浑身沾满鲜血的男人,随后吃力的转过头去看向百式。
她的眼神中没有恐惧。
“你不害怕吗?”
麻由理无视了柏桑,问向百式。
她摇头,随后问眼前的猎人:
“你对剥夺人的生命有多大罪恶感?”
他睁大了眉毛,拿着枪举着百式高声说:
“你们这些神职应该永远无法理解这天山之上,生命即是诅咒的道理吧。”
她冷淡地回答:
“这样啊。”
麻由理瞪大了双眼,百式现在的眼神,跟送葬仪式上的一模一样,那是对生命的怜悯吗?或者他一直猜错了,那是某种看不透的心情。
此刻,百式没有被人拿枪指着的惊恐,更像是以为听犯人陈述供词的法官。
“带着你的善良下地狱去吧,神甫小姐。”
那是祝福,灯火祝福能够驱散黑暗,带来明火。那是火焰,如果没有雷霆手段,又何展菩萨心肠?
祝福与魔法不同,无法对施法者憎恶的对象使用。
灯火最初的祝福“照明祝福”发动……
柏桑的身后燃起熊熊烈火,那是祝福的火焰,无法伤其分毫,而这巨大的火焰燃尽了百式所有的力量。
“无聊。”
他开枪射向百式,麻由理提前一刻将她拽到自己身前然后扑倒。
完全不给机会,他立刻将枪对准麻由理,准备一枪射杀他们两人。
“还记得你讲过的故事吗,一百年前,四人勘探小队最后的遭遇。”
柏桑这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火光已经烧向了周围的巨树。
天空逐渐扭曲,发出响彻天际的呼啸声。一个蓝黑色爪牙尖锐的巨大身影浮现,遮天蔽月,似乎有近百米,不见其五官,只有上半身。
那是传说生物——海蜃泰坦。
那一刻,柏桑连心跳都近乎停止了。他立刻跑向钟楼。
在泰坦面前一切反抗不过蝼蚁慌乱的挣扎。
“混蛋,快把我身后的火熄灭!”
百式从麻由理身下爬起来,她看向钟楼。
又一次,她用柔美动听的歌声唱起了安魂曲。
百式的银发同月般皎洁当她张开双臂,月光回归了她温柔的怀抱,安魂曲的旋律在惠风中起舞,安抚了于此长眠的灵魂。
麻由理躺在地上,看着月光渐渐睡去。
歌声延绵千里,月下一片祥和。
当百式唱完安魂曲,再一次睁开双眼时……
塔楼如今只剩下地下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