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由理一行人继续向前进发,随着地平线缓缓抬高。适应性错觉逐渐消失,众人感受到周围树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灰黑色砂土与焦痕遍布的枯木。因此视野变得开阔。
“这里发生了大火?”
麻由理靠近一桩燃烧而噼啪作响的树墩。
百式皱着眉头回答:
“可是我感觉周围的树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既不像活着,也没有死去。”
仔细观察,虽然现象很细微,但这些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挣扎着向上生长,又不断被火苗烧毁断裂。
这里也许就是被协会所尘封的登山道——六号登山道”。
芙莫突然停下了脚步,拉住麻由理的袖子说:
“左前方400远的山头上,有两个人。”
麻由理向着远处看去,果不其然正是第一队的两名7km级队员。此刻,其中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也正看向这边,两人目光对上了。
麻由理握紧了手中的希瓦莲之种。本以为会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可那名大叔和身旁的女**流之后,便朝着这边张开双臂挥舞。
“好像对我们没有敌意,要靠近吗?”
芙莫让两队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同时尝试着沟通。
麻由理寻找可以从后方绕到山头上的路,百式左手牵着麻由理,另一只手拿着水瓶,一直紧盯着远处的两人,做好时刻反击的准备。
路中没有出现意外,两个队伍相接触。
“放心吧,你们不是我们的目标。”
那名女性最先开始发话,接着她又说道:
“不过你们已经来到这里,就跟在我们后面返回吧,不要影响我们执行任务就行。”
麻由理注意到男人身后拖着的木板车上摆着两具烧成焦炭的尸体,看体型应该是两名成年男子。
百式见此惨状感到伤感,走到尸体旁蹲下,闭上双眼,口中默念着安魂曲。
麻由理记得一队应该还有一名女性术士,那么眼前摆着的应该不是队友的遗骸,而是……
“走私犯已经找到了?”
男人点头,随后对着麻由理说:
“我是陷阱师,一队的领队罗格兰。”
“这边是我们的领队芙莫,我是二队的剑士麻由理。”
麻由理眼前一黑,怎么又是陷阱师,他心中暗发牢骚,而且浑身挂满金属陷阱的样子比柏桑更有压迫力。
当麻由理说出自己名字时,大叔脸上露出短暂惊讶,随后是富有玩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伙子。
“不可思议,这一定是神明的怜悯,神明保佑了那孩子!”
罗格兰激动地握住麻由理的手,仿佛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
百式虽然不明白这一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大叔赞美了神明,在旁边握住已经没有灯油的提灯小声说:
“感谢苏梅派尔大人的指引……”
大叔先是跟那个女人商量,随后她实意让大叔带着几人到附近摆放行李的土坡下,邀请芙莫一行人坐着休息。
“这样就太好了,这个任务我们没资格对你保密,这是我们欠她的。”
到目前为止还没吃上几口饭的芙莫见到一队的干粮后,便拿起几块饼坐到一旁默默干饭。
麻由理还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说的她是谁?”
罗格兰简单明了地说:
“你的故友,诺诺·法缇亚。”
麻由理坐下来准备享用的饼掉到了地上,他睁大双眼惊愕地盯着大叔,下意识地喊到:
“她在哪!?”
大叔仿佛知道其中的故事,只是双手在前上下摆动,让麻由理先坐下。而其他两人见到麻由理这幅模样,都不约而同地打起精神,露出就像要看到他人日记一般的表情。
“看样子没找错人,这两位小姐,你们也请先回避一下吧。”
麻由理摇摇头说道:
“就在这讲吧。”
虽然目前对我们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是目前战力来看,如果我们小队分散开就完全落到你们手里了,麻由理心想。
大叔听取了麻由理的想法,便开始将整个事情讲给了一行人。
……
在远离艾拉博柯朗的王国北境,靠近蚀渊的伯格湖森林。百年前,王国的英雄们在此镇压了昔日魔女阿莱,因此这一片土地在受到了巨大的魔力侵蚀,变成了一大片燃烧的焦土。
后来其中一位镇压魔女的位高权重的宫廷法师带领众人对此进行改造,让这一片地区重获生机。并且在此安葬了昔日魔女手下的牺牲者。这里便受到王国的保护。
而诺诺的父亲,安尔法缇亚则是伯格湖森林的先民领袖后裔,法缇亚家族世代领导众人守护这片森林。后来这片森林劫后重生,并接收了大量王国移民,逐渐发展到小镇规模。
我是安尔的发小,也是伯格湖守林人队伍中的一员,不到十人的队伍却守护着有天山半个大区范围的森林。
他很小时就开始对森林里一切抱有好奇心,但是手脚笨拙,不是当猎人的料。于是我们总是领着他进出森林。
我们童年时期基本都在伯格湖里度过,其中还有一个不知住在哪的女孩,她个子不高,十分灵活。看样子比我们小两三岁,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在树林里追上她。
最开始遇到她时,我们几人用手拖起安尔的叫让他爬到树上去采集一种蘑菇。可他刚爬上去三米便因为害怕动弹不得,直直地发愣。
这时树的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谁在打扰本魔女午休!”
随后树猛地摇晃,吓得安尔死死勒住树干,脚踩着最低的树杈喊着停下,停下。
突然一个女孩站在了安尔头顶上的树枝,低着头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
“我还以为是坏蛋呢,没想到是一只树懒!”
安尔憋红了脸,不敢看那个女孩,只是盯着树上长着的蘑菇。
那女孩好像明白了,毫不客气地把蘑菇摘下来直接往嘴里放。
“喂,那蘑菇有毒!”
安尔急得直蹬腿,不顾自己地向上爬,可一踩空便滑了下来。
幸好地上落叶很厚,安尔摔倒地上斌无大碍。
女孩就像下楼梯一般轻松自如地下树,仍然在笑话眼前的男孩。
“你快跟着我们,我记得我们小屋里存了解药!你不要乱动还来得及!”
安尔挣扎着扶着旁边的伙伴从地上爬起,扶着那个女孩一瘸一拐地朝着森林外跑。
女孩拉扯安尔了一下,张开嘴,毒蘑菇就藏在她舌头下面。
“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她将蘑菇从口中抽出来,沾着长长的口水丝。
安尔不知所措,脸红地转过头去说:
“太脏了,我不要。”
他想把牵着的手松开,可是女孩却死死握住。
“呐,我也一不小心一样吞下去一点啦,不给我解药我会死掉哦。给你蘑菇是想让你救我呀。”
安尔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帕,手下了湿哒哒的毒蘑菇。
“我叫薇帕提拉,是魔女哦~”
那女孩神出鬼没,我们也不清楚她家住哪里。那种奇怪的女孩也只有安尔有耐心总是顺着她的性格。
安尔成年后顺利继承了他父亲手里的森林,虽然他身材矮小身体瘦弱,但他确实拥有天才般的炼金本领。年少时便向伯格湖各个老药师请教学习,短短几年便掌握了所有的药品调配,随后便开始自己研发新的药品。
伯格湖是一个依赖自然经济的北方小镇,主要出口森林里高魔力的草药与珍稀野生动物。但这些极其依赖运输业的商品贸易却换不来伯格湖的发展,简单的说这座小镇十分贫穷,而且因为土壤特殊性很难发展大规模种植农业,即使在镇子上,冬天依然会有冻死饿死的人家,而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直到新的镇长索菲亚找上安尔……
“镇长大人,您是说在这片宫廷法师大人重建的森林里发现了高纯度的铁矿石?”
镇长回答只要能够在森林开设矿场,便能改善伯格湖目前百姓窘困的现状,而到时候安尔不仅仅森林的守护者,也是矿场的股东和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那天镇长带了很多的百姓来求情,其中也有好几位是守林人们的亲属。
安尔那天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让他们回去等待他的答复。
我们这些护林员都猜到了,他又要去找薇帕提拉商量了。
我们几个护林员私下里聊天时也商量过这件事。
“不能让那个女人左右安尔的想法。”
“开发矿场不意味着毁了森林,不仅没有毁掉森林,赚到的钱还能雇佣更多的人手来保护森林!”
很多人担心那个女孩的一己之见毁了整个伯格湖美好的未来。
其中一个叫柏桑的年轻人便站了出来说道:
“干脆我们把她约出来带她远离森林,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们再跟他们解释。罪责我会承担。”
“你小小年纪逞什么英雄,我们也要去!”
后来我们一半的护林员都选择了搜捕薇帕提拉,另一些去做安尔的心里工作。
我并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几天过后这件事便敲定了,森林里开始建造矿场。
自那以后,我们很少能看见那女孩的身影,她似乎不再公共场合与安尔见面了,有几个护林员甚至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村民们翘首期盼的日子并没有到来,森林里挖出的不过是掺杂着微量铁矿的石头。
可又过了没多久,王国的审判官得知了这片拥有特殊意义的森林被毁。百姓面对来势汹汹的审判官与骑士团,毫不留情的将安尔指认为这次事件的最大责任人。安尔就这样被押送去了监狱。
安尔离开以后,薇帕提拉便再也没出现过。我们的生活变得平淡。
直到一天晚上,我如往常一般检查了森林里鹿群巡回的几个饮水区后,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浮现在水面的倒影中。
我抬头便看到了那位亚麻黄长发的少女,薇帕提拉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随性,与头发同一颜色的眉目中有一股压抑着的怒火。
“罗格兰大哥,带我去监狱里看安尔吧。”
我当时可能是过于惊讶,并没有来得及回答。
“你是他们中最为人方正的,你难道也要看着安尔蒙冤吗?”
她的目光中是谴责还是悲伤,我曾一直对自己说伤害安尔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些没有良心的伯格湖人。
那天我租了一辆马车,护送她去见了安尔……
不过我和他只有短暂的重逢,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话说,我把探监的时间留给了薇帕提拉。而她在第二天消失了,我在找寻无果之后便驱车回到森林。
后来听说森林里居然真的开采出了高纯度的铁矿,并且供应了当时投入研究蚀渊的生铁公司。
护林员也因为失去了法缇亚家族的领导而逐渐被生铁公司派遣的安保小队取代。
我漂流奔波的十几年岁月便开始了,我们护林员大部分回到了家乡从事其他工作,也有几个选择了成为冒险者,开始了为生活而四处奔波。
直到一天我收到了生铁公司一位博士级别人物的邀请,邀请我们作为外遣人员去往艾拉博柯朗上的科考站做护卫工作,位置在木爪哇森林。
我们好几个曾经的护林员都收到邀请,最令我们惊喜的是安尔将是那儿的研究人员。我们很怀念在森林里的岁月,便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
我们接受了艰苦的攀登训练,成为了隶属生铁公司的攀登者,一年后便收到安尔即将抵达天山的消息。
我们迎接来了安尔,同时还有意外之喜——他可爱讨喜的女儿。长得和小时候的薇帕提拉很像,但不同的是她文静怕生,性格和她的母亲截然相反。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我们又过上了山林里游猎的生活……
直到不为我们所知的实验失控,那一次我们训练回来,只见实验室中火光接天,周围的巨树被火焰吞噬,其中冒出滚滚浓烟使得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那场景,让我们想起了只存在于古籍中,被昔日魔女毁灭的伯格湖森林的模样。
后来随着协会的介入,那场熊熊烈火只持续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那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安尔,他抱着一个诺诺模样的人偶在协会的护送中离开。
那时我们看到了化作废墟的研究所里还有一个身影……同样是诺诺,一个浑身燃烧着的诺诺。
自那以后协会便封锁了第六号登山道,同时将传播这一条登山道的人列为打击对象。听说之后也陆陆续续有人尝试攀登这条旧登山道,但是都杳无音信。
我们这次的任务,正是回收这一个“诺诺”
大叔摸了摸胡子,说道:
“至于其他内容,则和你们没有关系。”
正如他所说,麻由理此刻对其他事情都不再感兴趣,他也明白了命运为何指引他来到被封锁的六号登山道……他一定要找到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