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怀年。”李怀年吭吧说道。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音色变年轻了,变小的双手也只当错觉,实在难以置信当下的境况,不久前更是差点挂了。
这要他一个学医的唯物主义战士如何接受,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
林天音浮于空中一动不动,神色始终平淡,“如何证明。”
证明?
李怀年愣了片刻,下意识摸索身上不知何时套上的一件残破襕袍,两只手上下摸着沾染血迹的绸缎布料,企图把身份证掏出来给她看。
却再听她说:“玉佩给我。”
如何证明的事情尚未完全搞懂,更不等李怀年多想玉佩又是个什么东西,摸索的双手便恰好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于腰间束带处摸到一块硬物。
顽石的坚硬,掌心那般的大小;一面紧贴着腰腹,朝外的一面犹似光滑,仔细摸起来有凹凸纹路刻在上面。
李怀年木讷的轻“哦”一声,将果真是玉佩的硬物抠出来,手还没伸给出去呢,墨色玉佩同那房梁一样飞了起来,转眼间落到对方掌中。
这一幕可是看得李怀年的咽喉深深滚动,心道自己真真的穿越了。
不由他多想,余光应着身侧的水洼倒映,冷不丁的发觉自己的脸好像比印象中变小了,多了许多的稚嫩,跟十四五岁的时候的样子好像差不多。
雷声远了。
雨势渐渐转小。
大火到了烧无可烧的地步。
俨然风平浪静的势头。
李怀年错愕的盯着两只沾满泥泞的小手,呆愣的陷入回忆的梳理。
这具身体名叫“李怀年”,今年十四岁,武夏国一侯府公子。
武夏,天阳大陆西北隅的一个小国家,两年前与敌国开战,于今日凌晨被攻破王都城门,城内百姓惨遭敌兵扑杀,最后落得眼前这副凄惨景象。
试想一国君主都战死了,小小公子还能活下去吗,必不可能的事情,或许才给了李怀年机会吧。
但不得不说,两个人长的还真像。
另外,当李怀年渐渐回神之际,记忆中莫名冒出“炼气士”三个字。此方世界的一种稀有职业,显著特点是长寿。
炼气士……
修仙的?
“不错,你是李怀年。随我走吧。”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断李怀年的再度深思。
李怀年木然抬头,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动了,一股无形力道将仍坐在地上的他缓缓拉起来,笔直的站好。
周遭唯风声轻呼抓耳。
林天音任鬓角青丝的荡漾,看着身前不远的少年人,他面带着不解与呆滞,且目中因经历过生死危机而滋生的畏惧才有了退去的势头。
特意来到这偏远之地,指名道姓的寻他,并非两人早前就认识。
而是一位老前辈逝世前告诉林天音,观天象有变,贪狼东移入宫就位、命格杀破狼已成。她的弟子姓李名怀年就在西北方,届时开赴而去见到的第一个人定是李怀年。
“怎么,不肯?”林天音见他许久不答。
“去哪?”李怀年脑袋空空的下意识问道。
她答,乾风山。拜她为师。
事关这场大火的前因后果,李怀年消化的差不多了,脑子里的记忆已然所剩无多,勉强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现实。
就“练气士”这行而言,有入世者,有隐世者,一般后者居多。世人则统称他们为超凡者,超越凡俗常理的一群人。
李怀年竟有些紧张,用力捏了捏手指,说道:“你,认识我?”
不管她找的谁,目下就一个李怀年。
林天音动了,身形宛如一缕清风,浮于半空绕向李怀年的左侧,伸出纤长葱指抚过倒插在地上的一杆铁枪枪尾,沾一点血渍到指端,漫不经心的轻轻摩挲。
“时也,命也。”
她慢慢吐露四个字。
一语双关。
像在评价这座沦为废墟的都城,又像在诉说二人的不期而遇。
李怀年此刻的脑子里容不下多余的思绪,和第一次毫无准备去面试的状态一模一样,对方的问题分明很简单,唯独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更体面,否则就显得自己太幼稚愚蠢。
本着言多必失的心情,干脆等她直接问就好了。
林天音回身面向那仰视自己的少年人,说道:“你也无处可去了,对么。”
“我……”李怀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发觉她讲的有道理。
灭国之痛的同理心对这么一个穿越者而言,还真就没什么感觉,无法牵动再多的情绪。
可能有着前世出身的缘故,从小冷漠更浓一点,也可以说性格十分坚定,懂得时下最需要优先解决的事情为哪一件。
去处,走去哪里。
倘若离开都城再遇到敌兵该怎么办,手无缚鸡之力唯死路一条,可谓刚出狼窝又落虎口,得不偿失。
“跟我走,拜我为师,至少先活下去。”她说。
李怀年的嘴唇抖动几下,把送到舌尖上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再三思量颇觉不妥,直接问她是谁之类的刨根问底的话,未免冒犯了。
现在俨然是被她收留的问题,如她所言,至少先活下去,她特意过来收徒的具体原因可以等日后熟络了再询问。
“莫不是有难言之隐?”她问。
李怀年摇头。
前世读过不少历史名著,尤其心血来潮看过的几本古代医书,里面的内容及对话更是晦涩难懂的古文,久而久之也能习惯。
李怀年索性抱着尊重的态度,生涩说道:“晚辈……并无难处。”
只见林天音古井无波的眼底,飘过一抹欣赏之色。
方才少年人还惊魂未定的样子,这么快就能逐渐适应,该是个可造之材。
“李怀年,你可愿随我离去,遁入林野。”
遁入林野,意指山林。
可见她一定属于隐世的那一批炼气士,难怪不穿鞋。
李怀年深呼吸一次,说道:“如前辈不嫌,晚辈愿意跟随。”
话罢,那块墨色玉佩原路飞回,李怀年忙慌接到手里。
林天音平和道:“人固有一死,或轻或重,待你日后学有所成,旁人才能学会尊重于你。”
“前辈教训的是。”李怀年瞥一眼周围的破败狼藉,自清楚她因何提点。
话罢,此间事了。
林天音挥手散去一道白芒,化作光罩包裹李怀年,随掌心运气一并牵引着他,身随心动踏空劫掠,遁光闪现消失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