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面向里望,穿过大门即为一座庭院,满地的亮堂。
目送江雅清消失在深处的拐角。
李怀年用力拍了拍脸,使自己冷静下来。人已经在这儿了,除了硬着头皮往里面进,别无他法。
那位姐姐不是说了,出了这座山头,小心性命不保。
拼了。
李怀年一步上前,一步跟着一步,眨眼的功夫穿过殿门踏进庭院,面前呈现的一幕着实让李怀年吃了一惊,成了如字面意思的井底之蛙。
从外往里瞧,视野局限一方之间;真正进去了,池塘、睡莲、游鱼,石塔、阁楼、游廊,宛一个小世界。
尤其屋前的一棵巨木格外夺人眼球,开着血红色的海棠花,一片片绿叶晶莹的恍有碎屑飘零落下,生机之盎然仿存在意识一般。
嘎吱嘎吱的声响传来。
树下,江雅清坐在小板凳上,手握药碾来回滚动,头也不抬。
李怀年左寻右觅,刚要迈步过去,向江雅清询问林天音在何处,林天音恰从北边的一间偏房中走出。
的确是下地走路的走,依旧不穿鞋罢了。
她说:“你今后便住这间,进来看看。”
偌大庭院的屋子不很多,这间偏房和一栋二层阁楼挨着。
李怀年一进屋,潮气扑面,脚下土地则是如雨后干涸那般的坑洼不平。
几张掉漆的破旧桌案,一张四脚纤细的硬板床,两个作床头柜的大木箱,头顶呈三角结构的房梁更是颇具稳定性。
家具仅此而已,整间屋子年代感十足。
总体算不上逼仄,四十多个平方的样子,光照也不大好,难怪潮湿发霉的味道重。
“一旁是你师姐的住处,她叫江雅清。”林天音说道,“若无要紧事,最好不要擅闯她的房间,谨记。”
师姐,江雅清。定然指的外面那位贴心姐姐吧。
好家伙,刚见面,她二人一人给一句忠告,妥妥深陷重围的架势,李怀年后悔答应拜师了。
“你先休息,稍晚些你师姐会送来被褥。”
“……嗯。”
屋子空旷,家具没几样,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
李怀年坐到床板上,抬头不断张望。
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今后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炼气士吗。
不懂。
要是真能成,李怀年不介意尝试新事物,当年若不是思想单纯,打死不学医。
几年读下来有没有真本事不敢讲,确实锻炼出一具好身体,随便一本书堪比健身哑铃,一天背着几本在各个教学楼上蹿下跳。
入夜。
折腾了一天,的确累了。
李怀年斜靠床头的木箱打着盹,迷迷糊糊察觉到附近有动静,猛然一脚踩空的跌落感降临心头,自睁眼到清醒仅仅一个瞬间而已。
一阵惊魂未定。
借着门外照进来的依稀月光,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紧接着,不待李怀年惊疑那人是谁,一盏油灯亮了起来。
不知用了何种油料,火光分明小小一团,却能照遍屋子的边边角角。
江雅清离开安置油灯的桌子,怀抱一床被褥来到李怀年身旁径直放下,期间不曾言语,行动表达了一切。
“我来吧。”李怀年反应过来,起身接过铺床的活儿。
江雅清瞧着他熟练的动作,不像贵族世家出来的公子。
这样也好,能自立更好。
不大一会儿,床铺好了,又厚又软,看起来终于有了点住处的样子。
江雅清又拿了一个木盒子出来,说道:“一些零碎工具。你若渴了,出门右转直走有一口井;对门是灶间,你找一找,吃食该有剩。”
李怀年闻言心中一暖,少见的有人为自己操心。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没那么糟糕。
很快见她要走,李怀年忙喊:“江师姐。”
江雅清驻足转身,不语。
李怀年犹豫了半天,说:“我叫李怀年。”
迟来的自我介绍并不晚,无论身处何地,该有的礼貌尊重少不了,何况受了她的照料。
二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话。
气氛略尴尬,给李怀年自作多情的感觉,万一对方不屑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办。
江雅清沉默不久,开口道:“江雅清。”
轻飘飘吐露三个字,她自然离开。
得到了回应,李怀年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不少,庆幸和自己同一屋檐下的人不难相处。
这一夜,稍显漫长。
李怀年熬到很晚才睡着,跑去喝了不少水的缘故,后半夜被尿憋醒,一通好找没见厕所,奔着大门外溜了出去,钻进草丛解决方便。
翌日一早。
李怀年出了房门,清晨的第一口空气,险些令他醉氧,踉跄几步将将站稳。
海棠树树下,一张小圆桌,上面放了一石锅白粥,中间的一碟红、绿辣椒一看就是新鲜采摘的主菜。
江雅清持筷子夹起一根小红辣椒,一口咬下一半,配着白粥,文文静静的吃着早饭。
这种小众的吃法,能理解,不常见。
“师尊出远门,明日回来。”她说。
李怀年一早看到桌上仅剩一个空碗,以为没有自己的,这下看来多虑了。
毕竟还是普通人,三餐五谷少不了。
加上昨天一天没吃东西,白粥配生辣椒,李怀年亦能吃下。
饭后,李怀年抢着刷碗,江雅清再次对这位世家公子刮目相看。
一人刷,一人看,倒也和谐。
李怀年早憋了一肚子问题,手上忙着,佯装更忙的问道:“师尊,平时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么。”
江雅清注视着一切,静静的说:“事出有因,才有今日奔波。”
“师尊应该很厉害吧,用得着亲自办事?”
在李怀年的刻板印象里,会飞的仙人绝对强大,不都该清心寡欲一门心思的闭门参悟,然需亲自去办的事情定然不会小了。
江雅清沉凝道:“为了你。”
“我?”李怀年抬头。
“正常修炼之法领你入门不能。”
李怀年闻之一愣,听她娓娓道来。
简言之,自己天赋平平,寻常办法学不来,得借用特殊法门。
李怀年意外事实竟是如此,当即意识到既然自己并非修行的料,为什么强如林天音还要收自己为徒。
心善?不大可能,刚刚认识而已。
另有所图?不清楚。
总之李怀年仍好生站在这里,费解的望着江雅清。
于是她说:“你没办法正常修炼,但换句话来说,普通修炼的办法对你无用,不恰恰证明你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