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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开始学习女仆礼仪，陪同黎安欣开始上课之后，压在沐白身上的负担便陡然加重。
天未亮透，小龙娘便被格莉丝轻轻叫醒，然后小心翼翼地下床，离开黎安欣的怀抱，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机械地换上那身对她而言束缚而又屈辱的纯白女仆装，开始新一天的礼仪修行。
提裙礼、奉茶礼、问候语……每一个动作和细节都被格莉丝用最严苛的标尺丈量、矫正。
而后待黎安欣揉着惺忪睡眼起床，沐白又得强打精神，陪同她前往魔法殿堂或剑术训练场。
然而这所谓的“陪同”，也不比女仆的修行来的容易。
黎安欣学的是基础，要求尚算温和，而落在沐白身上的，却是段岗那毫不留情的、带着审视与试探的凌厉攻击，以及魔法课上黎安悦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刁钻、强度远超幼龙承受范围的魔力引导练习。
被木剑砍倒在地的痛楚，被元素冲击波掀飞的闷哼。
一次又一次，消磨着她的身躯和精神。
噩梦一般的课程结束后，紧接着便是被格莉丝领走，投入到繁琐的女仆工作中。
擦拭、清扫、整理……
稍有不足之处，都会被格莉丝犀利的眼神看出，而后便是毫无保留的批评甚至惩罚。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和黎安欣一起睡，天不亮被叫醒，对于一只弱小的幼龙而言，每天的睡眠少得可怜。
更何况她每天都要经受折磨一般的操劳。
日复一日，操劳后的疲乏如小山般不断积累。
沐白感觉自己是一幅破败的机器，整日脚步虚浮，眼神涣散，那根象征活力与桀骜的龙尾，也总是蔫蔫地拖在身后。
简直刻意一般的压力和约束。
为什么……
她只是一条刚破壳不久的幼龙啊！
那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疑问在她疲惫的脑海里反复盘旋，却不能得到结果。
那样深不可测的表情，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眸，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看穿她心中所想吧……
…………
几天过去，连续的高压和睡眠不足让沐白精神恍惚，身体也濒临必须休息的极限。
当天晚上，在打扫黎安悦卧室外的走廊时，她细长的龙尾不小心扫到了墙角一个装饰用的、绘着繁复金色花纹的细颈瓷瓶。
“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走廊里骤然炸响。
一股刺人的凉意直通脊背，击碎了沐白疲乏迷糊的意识。
她瞬间僵在原地。
不用去看都知道，花屏碎了，正如她此刻的心一般。
几乎是下一秒，女王卧室的门无声地开了。
黎安悦身着丝质睡袍，银发披散，脸上没有任何刚被惊醒的惺忪，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地上狼藉的碎片，最终落在脸色惨白的沐白身上。
完了……
沐白胯下一阵发紧。
“格莉丝。”
黎安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陛下。”
格莉丝早已闻声赶来。
“这个花盆，我很喜欢。”
黎安悦的声音毫无波澜，压力却不下于大声的呵斥。
“对不起，女王陛下，是我教导无方。”
格莉丝刚要躬身，却被黎安悦制止。
“自己闯的祸不需要也不可以让别人来背。”
黎安悦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沐白。
“惩罚，现在，就在这里，格莉丝，你来执行。”
沐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被格莉丝不容抗拒地按住肩膀。
不知何时，一把戒尺出现在了格莉丝手中，冰冷的木质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当着黎安悦的面，在走廊冰冷的地面上，沐白被按着趴下，那细长戒尺带着破风声，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尾巴下细软的弧度上。
“啪！啪！啪！”
清脆的击打声响彻寂静的夜晚，每一下都伴随着火辣辣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羞耻。
沐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砸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能感觉到黎安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将她最后一点尊严也剥得干干净净。
…………
回到黎安欣温暖的卧室，小公主早已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沐白忍着疼小心钻进被窝，被窝温暖柔和，她闭上双眼，却毫无睡意。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
她悄悄起身，动作不小心牵扯到伤处，又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强忍不适，她轻轻推开窗户，坐到了冰凉的窗沿上。
皎洁的月光下，少女抱着膝盖，身影单薄而清冷。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散乱的黑发，也稍稍吹散了她心头的烦躁与屈辱。
为什么？为什么一觉睡醒就变成了龙？
为什么偏偏是星云帝国？
为什么那个女人要这样对待一只“幼龙”？
…………
疑问一个接一个不断涌出，在她脑海中绞作一团。
好烦，好烦……
死掉的话，是不是就能结束这一团乱七八糟……
但是就这么死掉，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那个女人，那个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女王。
是她让自己提前化形，是她指使段岗试探，是她下令格莉丝严格教导
……她绝对知道些什么！关于自己的身份，关于格芬蒂尼！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沐白心头。
逃！逃离这个金丝笼，逃离黎安悦的掌控！
回到日耀帝国，找到格芬蒂尼！
只有找回魔剑，找回自己的力量，才有弄清真相、摆脱困境的可能！
然而，屁股上隐隐传来的痛楚和连日积累的疲惫，又像沉重的枷锁拖拽着她，将她拉回现实。
月光映照下，窗下宫殿建筑错综复杂，一眼望不见头。
怎么逃……？
屈辱、劳累、憋闷……种种情绪交织翻涌，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唉……”
这声叹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黑……？”
身后传来黎安欣带着浓浓睡意的、软糯的声音。
小公主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担心地看着窗边的身影。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沐白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黎安欣掀开被子，赤着脚丫哒哒哒地跑到窗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住沐白微凉的手。
“小黑，告诉我好不好？这几天……你看起来好累好累的样子，都不像以前那样有精神了。是不是……是不是母上大人和格莉丝姐姐让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太辛苦了？”
月光映照着她清澈的蓝眼睛，里面满是纯粹的担忧。
掌心传来温热，感受着小公主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关切，沐白心底一阵酸软。
连日积累的委屈、疲惫、恐惧和屈辱，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她猛地转过身，将小小的黎安欣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她散发着奶香气的柔软睡衣里。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压抑的、带着哽咽的细碎声音闷闷地传出。
“呜……娘亲……好累……真的好累……每天天没亮就要起来学那些……学不会还要被罚站……手好酸腰好痛……上剑术课被打得好疼……还要做那么多活……晚上都睡不够……今天……今天还被格莉丝打……呜……”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低低的啜泣取代。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黎安欣的衣襟。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魔剑士，也不是被迫伪装的女仆龙娘，只是一个在极度疲惫和委屈中，向唯一能依赖的“亲人”寻求慰藉的孩子。
黎安欣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小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她伸出小小的手臂，努力地、温柔地回抱住沐白，学着格莉丝安慰自己的样子，用小手笨拙地拍着沐白的背。
“小黑乖……不哭不哭……”，她软软的声音让沐白无比安心，“娘亲知道了。不怕不怕，明天……明天我就去找母上大人！她怎么能这样欺负我的小黑！太过分了！我一定让她不许再这样了！”
小安欣，你真好……一点都不像你那无情的母上。
小小的怀抱彻底融化了沐白内心最后的一丝坚强，在轻柔的话语声中，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长期的疲乏让她就这样被小公主抱着哭到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