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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药草味混合着淡淡的熏香钻入鼻腔。
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沐白眼帘的是粗糙但干净的木制屋顶。
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厚实毛毯的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那股致命的麻痹感也消退了大半，只剩下伤口隐隐作痛和身体的虚弱。
刺鼻的药草味混合着淡淡的熏香钻入鼻腔。
猛地坐起身，牵动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目光扫视这陌生的房间。
房间不大，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坩埚、晒干的药草以及写满复杂符号的羊皮卷轴。
一个身姿高挑，头顶女巫帽、穿着墨色长裙的金发女子正背对着她，在摆满瓶瓶罐罐的架子前忙碌。
她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阳光，沿着修长的脖颈淌至腰间，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而知性的气息。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沐白的声音因为虚弱和干渴而沙哑。
金发女子闻声转过身，她的面容姣好，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醒了？恢复得倒挺快，不愧是龙族。”
她走到床边，递过来一杯温水，“这里是日耀帝国，中央街区，我的炼金工坊。你可以叫我艾莉丝。”
日耀帝国中央街区？
沐白眼眸微微一颤。
居然就这么进来了，趁那个女人还没派人来找自己，得抓紧时间。
“我得走。”
沐白掀开毯子就要下床，身体却一阵摇晃。
艾莉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慢着，小黑龙。我费了不小力气才把你从那些渣滓手里救下来，还用了珍贵的药剂帮你解毒疗伤。你就打算这样拍拍屁股走人？”
沐白动作一僵，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脸上写满了窘迫。
“我……我只有这身衣服……”
她扯了扯身上那件沾了尘土和血污、已经有些破损的女仆装的裙角。
艾莉丝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一丝玩味。
“唔…脱下来给我抵债？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比起一件破衣服，我更想要一个能帮我打打下手的助手。你看我这里，瓶瓶罐罐这么多，总需要个人跑跑腿、递递东西。”
助手？
我是来找魔剑的，哪来功夫给你当助手。
沐白刚想拒绝，手腕上的力道却突然加重。
她愣了一下，看向艾莉丝。
女巫帽下的人虽眯眼笑着，却让她脊背一阵阵发凉。
她咽了一口唾沫。
本能告诉她，如果拒绝的话，搞不好……会死。
“好，我当你的助手。”
沐白轻叹一声，坐回床上。
“聪明的小家伙。”
艾莉丝满意地笑了，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造型古朴、刻着细密符文的金色手环。
“戴上这个。它能暂时掩盖你的龙角和尾巴，让你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在城里走动，这样方便些。”
沐白接过手环，果然，一阵微弱的暖流过后，头顶和身后的龙角和尾巴便隐去了外形。
她摸了摸，龙角和尾巴还在，但在外人眼中，她只是一个穿着古怪女仆装的黑发少女。
接下来几个钟，沐白换了衣服，艾莉丝指挥着她拿取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闪烁着星光的粉末、散发着硫磺味的矿石、浸泡在绿色液体里的植物根茎……沐白笨拙但努力地适应着，一边干活，一边在暗地寻找离开的机会。
临近中午，艾莉丝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采购清单塞给沐白，又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
“喏，去集市把这些东西买回来。记住，要‘月光草’晒干三份，‘星纹石粉末’要最细的那种，‘火蜥蜴的唾液’要新鲜的……”
人真好啊，知道我想逃跑还给我送钱。
沐白心中暗喜，接过清单和钱袋，快步离开了炼金工坊。
…………
日耀帝国的中央街区远比星云帝国的王宫附近热闹喧嚣。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声鼎沸。
沐白拎着钱袋，一边按清单寻找着店铺采购，一边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人群的议论。
找到魔剑就直接跑路，如果没找到就先买完东西回去……
“又失败了！今天第三个了！”
“听说连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都拔不动！”
“那魔剑真有那么邪乎？”
“废话，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兵！非天命之人不可驾驭！”
熙攘嘈杂的话语中传出了那个词语的音节。
魔剑！？
沐白心脏一跳，放下钱袋挤进周遭的人群。
当她终于挤到广场边缘时，看到了那让她魂牵梦萦的景象。
广场中央，一个高高的石台上，魔剑格芬蒂尼静静地插在那里。
漆黑的剑身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剑格处狰狞的恶魔浮雕依旧，只是剑身似乎比记忆中更加黯淡无光，萦绕着一股沉寂的气息。
石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平民，有冒险者，也有穿着制服的士兵。
“下一个！”
一名军官模样的士兵站在石台旁高喊。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在众人瞩目下走上石台，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剑柄，脸憋得通红，用尽全力向上拔！
然而，魔剑纹丝不动，仿佛与石台铸为了一体。壮汉最终泄气地松开手，在一片嘘声中灰溜溜地下来。
一个接一个的尝试者满怀希望地上台，又带着失望或沮丧离开。
魔剑如同一个冷漠的看客，拒绝着所有触碰它的人。
沐白的心跳无比的快。
又一个失败者走下台，她奋力拨开人群，挤到了石台前。
“让我试试！”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士兵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宽松大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瘦弱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还是例行公事地挥了挥手。
“上去吧，抓紧时间。”
沐白一步步走上石台，目光紧紧锁定在魔剑上。
老朋友，我回来了！
她心中默念，伸出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坚定地握住了那无比熟悉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剑柄。
瞬间，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似乎涌了上来！
她不再犹豫，调动起全身的力量，用力向上拔！
嗡——！
魔剑的剑身，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
然而，也仅仅是震颤了一下！剑身依旧死死地嵌在石台中，纹丝不动！
沐白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的狂喜瞬间褪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我怎么会拔不出来？
她疯狂地在心中呼唤，试图通过灵魂契约与格芬蒂尼沟通。
然而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契约的连接仿佛被彻底切断，另一头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冰冷的剑柄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
“喂！小姑娘，拔不动就下来！别耽误时间！”
士兵不耐烦地催促道。
沐白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如同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
格芬蒂尼……它已经不认自己这个主人了吗……？
难道自己再也没有争取自由的机会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石台的，又是怎么在众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中挤出人群的。
大脑只剩空白，她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只余自己微颤的心跳。
连艾莉丝交给她的采购任务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她茫然地走到集市边缘，才猛地想起放下的东西。
她扭头回到那个让她坠落谷底的地方。
却发现原本放在那的物品早已不知所踪。
她翻遍身上所有口袋，只剩下孤零零躺着的几枚可怜的铜币。
别说再买一份清单上的东西，连买几个面包都不够。
完了……
她看着空空的钱袋，又想起魔剑那冰冷的反应。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几乎将她淹没，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行尸走肉般返回炼金工坊。
“东西呢？”
艾莉丝看着她两手空空、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温和笑意消失了，眉头微微蹙起。
沐白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对不起……被人偷了……您惩罚我吧……”
艾莉丝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看你老实认错……先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去我房间的床上躺好，把被窝给我暖热。折腾了一下午，我也累了。”
没有预想中的责骂，语气甚至有些平淡。
沐白如蒙大赦，带着满腹的羞愧和困惑，默默地执行艾莉丝的要求。
她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试图洗去一身的疲惫和冰冷，但心中的寒意，方才的情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为什么魔剑不认她了……？
是因为变成了龙？还是因为黎安欣的灵魂契约……？
她换上艾莉丝的一套有些偏大的睡衣，钻进了艾莉丝那张带着淡淡药草香气的柔软大床，用体温捂热被窝。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打击让她昏昏欲睡。
但正在她意识朦胧之际，工坊那扇并不怎么隔音的木门外，清晰地传来了一个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无比熟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