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与太阳一同从城市的边界线上悄然爬升,笼罩着像攀缘植物一般在砖墙间虬结盘绕的黄铜管道,其上的蒸汽阀门不时喷出带着些硫磺味的叹息,同那自然的雾气合流一处,难分彼此。
这力量并非来自神明的伟力,也同人们的信仰无关,机械的呼吸与被山脉阻隔的灰白水汽交融,在建筑物之间凝结成了胶状的雾团。
唯一向格蕾茜儿展露了略微熟悉的面庞的,则是还保有着旧时的形制的,光耀教堂的尖塔,它的穹顶在浑浊的雾气里仿佛化作空中楼阁一般悬浮。
当然,那里如今已经被挪作他用,而对神明本身的崇拜亦已经不复存在。
格蕾茜儿正和缇芙娜一同走在蒂默兰德的首都,律瑟威的一条街道上。
如同之前所经历过的绝大部分天气,今天的律瑟威也完全笼罩在雾中,甚至因为冬季的寒冷,寒意似乎随着雾中的水分,附骨之蛆一般的粘在了人身上。
二人如今身处的是律瑟威的北区,大部分还算富裕的工人和中产阶级的居住地点都在此处,煤灰和食物的气味在浓雾中混合,乃至发酵出一股独特的香味。
卖烤土豆的商店在街角支起铸铁炉,让寒冷的浓雾中稍微传来些许暖意,而街边开设的肉铺之中,屠夫们的剁骨声似乎连带着周围的雾气共振,让凝结在铁艺栏杆上的,裹挟着铁锈和油脂的露滴微微颤动。
格蕾茜儿脖子上围着一条刚买来的针织围巾,不只是因为寒冷,也许是想着把围巾拉高,围住口鼻,就能稍微阻挡一些雾中的有害物质。
“缇芙娜,你不冷么?”她的声音透过围巾传来,显得略微有点闷闷的。
被问及的红发的少女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担心一张嘴,雾气就会从口鼻灌入。
今天的雾气似乎格外的浓重,以至于能见度变得低了些许,一个报童打扮的孩子有些冒冒失失的沿着街边的人行道跑着,却差点和扭着头说话,没怎么看路的格蕾茜儿迎面撞上。
立刻反应过来的缇芙娜挽着她的手臂一用力,格蕾茜儿便侧身避过了那冒失的孩子。
“抱...抱歉,小姐!”
格蕾茜儿摇了摇头,并未在意,但看到他腋下夹着的一沓报纸,便来了兴趣:“报纸能给我一份么?”
那男孩的脸色微微有些为难,他是专门给订阅了报纸的人家送报纸上门的,并不是在沿街叫卖。
“我会付钱的。”看她似乎对这报纸有些感兴趣,缇芙娜便轻声说着,取出了几枚硬币。
那男孩也没再犹豫,便从腋下的纸张中抽出一份。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么?”
缇芙娜虽然对此不太感兴趣,但还是询问着津津有味的阅读着的格蕾茜儿。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嗯?”
她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看到一个熟人。”
“是谁?”
“玛丽安.普雷顿,还记得么?”格蕾茜儿一边低着头念着上边的文字,一边说道:“就是赫伯特的,呃...朋友,我们之前在摩玆堡的时候还就工人们的待遇争论过一番。”
“她...确切地说应该是她父亲,在议院里的一个提案被通过了,据说是成立了一个改善工人们处境的委员会,玛丽安则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我就说人家不只是说说而已吧?”缇芙娜这时则是放起了马后炮:“你那时候在旅店里还差点和人家吵起来。”
“待遇好一些,工资高一点,这些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不过说明,工人们为自己铸造的金锁链已经够长够重,容许把它稍微放松一些。”格蕾茜儿淡然道。
缇芙娜则是反驳道:“你这也太悲观了,就算这些困难一时间没办法完全解决,那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格蕾茜儿似乎是忙着阅读手中的报纸,暂时没空和缇芙娜拌嘴,只是摇了摇头,未置可否的回应道。
片刻之后,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我们现在就坐马车去南区吧。”格蕾茜儿说道:
“去那边的三角铁书店,晨钟鸟...我是说奥莉梅卡女士,要在那里参与一场活动,就在今天下午,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