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用力扣上,撞击在门框上的爆裂声般震痛了我的耳鼓。
我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被自己从自己的房子里赶了出来。
当脚掌真实的感受到水泥走廊的粗糙质感时,这才恍惚的意识到自己甚至连一双护脚鞋都没穿。
豆大的泪珠止不住般的从我的眼角处滚落,无尽的委屈有如滔天的洪水,把我整个人全部淹没其中。
我死命的咬着下唇不愿发出一丝声音,却还是情不自禁的从喉咙里哼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前一天还与朋友们欢笑着度过了自己的生日,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昨日的一切就好像破碎的琉璃乘那样消逝殆尽,自己拥有的一切被一门之隔的另一个我尽数夺取,在门外的我却成了一个没人认识没人在乎的陌生女生。
强烈的错位感和落差感左右着我的情绪,抑制住了放声大哭的冲动,却没能止住自己失控的泪水。
虽是夏日,走廊的过堂风清凉的透过窗户涌了进来,吹乱了我的发丝,黏在自己脸颊潮湿的两道痕迹上。
我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该做什么。
难道还要敲响面前的门扉,继续请求房间内的家伙给予自己施舍吗?
我的心揪了起来。
那个混蛋,长得一副人模狗样,内心却装着冷漠的灵魂,除了长相和声音他有哪个地方像我?我看就是一个套着皮的豺狼罢了。无论我再怎么请求施舍那个人也只会用他那个生硬的表情断然拒绝,就好像没有人能够撼动他那块石头般冰凉的心。
总之,我再也不想低声下气的请求那个家伙给予我什么了。
因为只会被他趾高气昂的嘲弄。
既然明知会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一直站在这里......
真是白痴......
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干蠢事的我很想给上自己两个巴掌。
离开这里吧。
我赌气的想。
可刚走到楼梯间,自己却忍不住回头看向原本属于我家的方向。
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我努力了这么久得到的一切了吗?我的出租屋,我的家人,我还未完结的小说,我前一天刚交的朋友。
就什么都没有了?
矛盾和混乱在脑袋里激撞,这一瞬有一种浑身气力都被抽空的疲惫,双脚一软,支撑不住的娇小身躯依偎着墙壁缓缓下落。屁股触及地面的一瞬,身体就好像脱了水的海绵那样团成了小小的一团。
我果然还是没法忍耐这样的事实。
将头埋进双臂中,委屈的泪水决堤般的涌出,哭号声响彻整个楼梯间。女声的的尖锐回荡着,一遍一遍的刺痛着我的耳膜,也一遍一遍的刺疼着我柔软的心脏。
满脸潮湿的泪水、肌肤细腻的触觉、耳边悸恸的悲鸣是真切的感觉,但却在恍恍惚惚间,光从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折射进瞳孔,带上了点虚幻的色彩,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自己正身处幻觉之中,如同昨晚上那个真实无比的梦境。
指甲深深的嵌入手臂,细腻的肌肤轻而易举的被锋利的指甲划开两道不深不浅的口字,仿佛这样的自残就能脱离梦境清醒过来。
要是这一切都是梦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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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楼梯间呆了多久,长时间的流泪使得我的眼眶红肿,长时间维持着蜷缩的动作也让我的身体变得很是僵硬。
分明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却在角落里哭花了脸。
心灵的的疲惫远比身体的疲惫来的凶猛,被困意裹挟后我很快就沉沉的睡去,当我再次苏醒时,窗外的天穹已然带上了一抹艳丽的酡红,瑰丽的落日缓缓沉入天际,时间显然接近了傍晚时分。
抬起沉重的脑袋,因为身体僵硬而昏花的双眼一时间有些恍惚,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
真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
还没等我想好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一整天没有果腹的肚子率先提出了抗议。
一串悠长的咕噜声之后,我久违的感受到了饥饿的感觉。
不仅肚子空荡荡,嘴巴也干得很。
生涩的口腔里勉强的分泌出一点唾沫,吃劲的咽了咽,喉咙好似像被刀割那样。
撑着墙壁艰难的站起身,踉跄的走了两步,系紧松垮的运动短裤的裤带,用手提着过长衬衫的领口,缓缓走出这栋居民房。
阳光不禁有些刺眼,瞳孔还不能很好的调整过来。我眯着眼拧过头,用手遮了遮。
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眼泪和颓废解决不了我的温饱......
即使盲目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吧......
两只光溜溜的脚丫离开了楼房中的水泥地面,踏上颗粒感及其明显的沥青路面,夏日灼烈的阳光将地面加热成了一块桑拿石,我的双脚忍受着凹凸不平带来的疼痛,也同样也忍受着来自地面的灼热。
好在学位于着座城市的郊区,而学校旁的商业区域并不发达,行人相比学校内少了很多。我特意挑选了人少的小路,靠着路边边避开人流,佝偻着腰,以防被别人看到我现在这副穿着不合身衬衫短裤的奇怪模样。
要知道我身上的白色衬衫并不是厚实的那种类型,而现在作为女生的我衬衫之下可是什么都没有穿。
即便是这样,在经过别人身边还是会招来各种各样的视线:牵着母亲手小孩的好奇、社会男性的轻佻、穿着艳丽女生的轻蔑,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将目光投射到我的穿着上,游离片刻又凝视着我的面孔,好像不能理解这拥有副姣好的容颜的家伙为什么会穿着随意的衣物还披散着杂乱的发丝。
每次经过别人的身边我都会加快脚步、低垂着头,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倔牛似的向前快步走去。
学校附近有一个小型的商业街,没钱买东西也能借用商业街里KFC的厕所,向店员讨杯水应该没事吧,而且晚上如果能在KFC里过夜就不用担心露宿街头了。
现在的我没钱没身份,吃喝住都成了问题,除了出此下策以外我还没想出别的办法。
就算要去找小时工,也没人会要没有身份的人吧......
还是像我这种衣衫不整的家伙......
真令人头大。
专挑小路走的我抵达商业街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彻底没了色彩,暗淡的夜空里一轮弯月散发着不算明亮的光线,暗夜像是帷幔一般给予衣衫不整的我带来了些许保护,但即便是在这层保护下,处在人流之中的我依然还是吸引了大量的尖锐目光。
低着脑袋硬着头皮向前走,耳朵根却总有一种发烫的感觉,丢人的感觉使得我连忙加快脚步,提心吊胆的走到KFC的门前。
当我定睛抬头,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头顶的KFC招牌并没有亮起,而传说中从不关门的KFC店门上则贴了一张大白纸,上面用很细很细的圆珠笔写了一行看不太清的小字:“门店招租,联系人林先生,电话181xxxxxxxx”
“......”
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喉咙里骂人的话刚想脱口而出却又被我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找到能过夜的地方,这天杀的竟然倒闭了???前几天路过的时候明明还开着的,怎么这就没了?
我嗅到了浓浓的恶趣味。
咽了口唾沫,那种被割伤般的感觉更甚,一整天没有饮下一滴水的我彻底忍不住,小跑着在商业街找了处没人的洗手间,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看着以后才敢打开水龙头的开关,手捧着自来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刀割般的灼烧感消失殆尽,但肚子里的饥饿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捧起一捧水在自己脸上使劲的揉搓,清凉的液体拂过我的面颊顺着细腻的肌肤而下,仿佛想腰带走我的心中的烦闷。
我微微抬头,与洗手池上的镜子中的陌生女孩安静的对视。
眼眶的红肿仍未完全消退,沾满水珠的脸颊没了生色,淡粉的唇略微的发白,整个人的都带着一种迷茫的疲态。身上宽松大的衬衫像是暴雨中被打湿的枝条,勉强的挂在我的身上摇曳着,没有了双手的束缚,衬衫沿着颈滑落到了右边的肩头,水渍在白色的衬衫上晕染开来,不经意间泄露了衣物之下的半点春光。
愣了几秒,我才意识到不对,红着脸神经质的攥紧领口,用手臂遮挡住那一抹潋滟,慌不择路的四下确认有没有被人看见。
真是个白痴,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曾经自己还是个男生的时候并没有产生过这种保护自己的心思,毕竟没人会对一个男性感性其,突然间转变成女性后,之前的意识根本没法改过来。
女性和男性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两种生物,如果没法变回去的话,作息习惯、生活方式几乎全要改变。现在的我几乎没法想象,自己作为女生以后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
被按在床上摩擦?同男性结婚生子?
太阳穴嗡嗡作响,一种莫名的恐惧占满了我的脑海。
我第一次产生了想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