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的杨宇双手环抱，坐到沙发上，犀利的视线穿透蒋煜白煞白的脸，仿佛就要看穿他心中所想，就和我变成女生时他盯着我的感觉一样冷淡。站在灶台的我都背后一凉，清晰的感知到这小小的客厅里正在酝酿起一场前所未见，且汹涌泛滥的暗潮。
“趁我决定把你从我房子里赶出去前，我给你三分钟解释。”
杨宇没有废话，在手机里设置了一个三分钟的闹钟，放在茶几上。
“老哥......我......”
“还有两分钟三十秒。”
“我上个月参加了华清大学的面试，昨天我拿到了华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被保送到华清大学物理系。但是我爸妈打算让我毕业之后去国外留学，他们说留学的前途比在华清上大学大。我不想出去留学，所以就和他们吵了一架。”
“哼，就因为这样你会和你爸妈吵架？你是当我傻还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把话说清楚。”
蒋煜白愣了愣，不知怎的，耳垂微微泛起了红光，刚刚还理直气壮的他现在却开始拧巴起来：“我......我......”
“还有五十秒。”
“我和我女朋友约定好了的！要一起上华清！我要陪着她！不想让我们之间的约定落空！要是被我爸妈送到国外去，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从小到大都老老实实的听从我爸妈的安排，十八年了，我第一次想要自己对自己的事情做主。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愿意同我好好讨论，永远都是把我的想法当成什么讳莫如深的可怕事情然后果决的否定掉。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自己做一次主而已！我只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这样也有错吗？”
“嘀嘀嘀，嘀嘀嘀。”
就在最后沉重的一字坠入耳膜，手机也鬼使神差般地响起了刺耳的闹铃声。
蒋煜白由白变红的脸颊仿佛诉说着自己的不甘，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笑意总会浮现在眉眼中的男孩如此尖锐凄厉的咆哮声。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似将心中的不快一股脑的倾倒了出来，眼角泛着丝丝泪光。
“说完了？”
杨宇冷冰冰的问道。
“说完了......”
我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虽说没能插嘴，但还是多少有些提心吊胆，好在只有蒋煜白比较激动，而杨宇只是冷漠的倾听，收敛了他溢出言语中的愤怒。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个弟弟有点怕自己的哥哥，说到激动的时候好像他都不敢用正眼看杨宇,,现在更是眼神畏畏缩缩的到处乱飘，没有丝毫的底气。”
“呼......”靠在沙发上的杨宇叹了口气，凝在脸上坚冰稍稍融化了些许。
“先坐吧。”
杨宇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蒋煜白坐到他的身边，而后者不敢怠慢，屁颠屁颠的坐下，像是个受训的小辈那样坐的挺直。
“昨晚吃晚饭了没有。”
“没......”
“想吃什么？”
“不吃了......不饿......”
“多少吃一点。”杨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言罢他竟然站起身，走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
好奇的抬眉，我转过头，却和他低吟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中午午餐我来做吧，你帮我去陪他聊聊天。”
杨宇弯下腰低声在我耳边说到，没等我回话就兀自的接过我手中的锅铲，高大又结实的身体一下就把我从灶台面前挤开，而我就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
好吧，我知道了......
我倒是意会了那家伙的弦外之音，但突然让我和老弟聊天......
不久之前我才把话聊死啊......
心怀忐忑的脱下围裙，我学着刚刚杨宇的样子坐到蒋煜白的身边，可能是出于对陌生人的距离感，蒋煜白竟向着远离我的方向暗自挪了挪屁股，这倒是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顶着相当尴尬的气氛我缓缓开口：“嗯......你还好吧？”
“我没事，雨晴姐。”蒋煜白表情僵硬的很，但还是勉强的冲着我笑了笑。
“如果你打算在这里好好静静的话你哥哥一定不会拒绝你的，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
就看蒋煜白现在这样激动的样子，如果不能解开他的心结就让他打道回府，说不定又要同爸爸妈妈吵起来，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发生更加难以预料的事情。所以让他在这先住着倒是最好的选择，我想那家伙应该也是这么考虑的吧。
“好......”
“其实我嘴挺笨的，不怎么会聊天，但我一直很想和你好好的聊一聊，我也很久没和自己的弟弟见面了。”我回以一个笑容，心口前却酸溜溜的。
我从前和自己面前这个男孩不说亲密无间，至少也算是知根知底，相处融洽，关系再拧巴也不会像这样形同陌生人一般。而现在的他就像是在面对一个从未打交道过的异性，抱着面对“他人”的心态和警惕，无时无刻不让我感受到疏远与隔阂。
最为悲哀的是，我们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我认识他，蒋煜白的脑海却没了关于我的记忆。
“平时你和你哥哥联系多吗？”我扯开了话题，尽量不让自己想这么多，当然我也不想给面前拘束的老弟太大的压力，于是决定从唠家常开始。
“挺多的，他也很照顾我。”
“我感觉你长得好高啊，我好久没见过的弟弟也是和你一样的年纪，最后一次见他他还是和我差不多的身高，再次见到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我比划了一个向上的手势，“要我说啊，你们俩长得还挺像的。”
“真的？”
“当然了，都是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一摸一样，可不像吗。”
“噗......”
蒋煜白一向僵硬拘谨的表情总算是露出了点点松动的迹象，虽然坐的板正但好歹笑了出来。
见到身边男孩的笑容，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些。
“其实你别看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我对你很熟悉。你哥哥经常在我面前和我说他和你的事，所以我也对他口中厉害的弟弟好奇，没想到你都被华清大学保送了。”
“保送......保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当成没有主见的傀儡来使唤......”蒋煜白低垂的眼眸，小声的兀自呢喃，语气里似乎还有些不甘的意味。
处在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孩正是自我意识觉醒的时期，往往更要属于自我的空间，同时他们也更希望获得同其他人一样平等的选择权，不希望自己父母的干涉。
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多多少少能理解他的感受。
“话不能这么说哦，你哥他想保送都没那本事呢，一定是高考落榜了才来上这二流的大学，至少你比你哥强。”
“才怪，我哥比我有主见多了。”话音未落，蒋煜白偷偷的转过头瞥了眼灶台前男人的背影，眼神中似乎闪烁出一瞬难以察觉的向往，但没等我看清却又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你和你哥哥的谈话我刚刚在旁边都听清了，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答我。”
“疑问？请说，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好，那我问了。”深吸一口气，我看向面前男孩墨色的眼眸：“那你呢？如果先抛开你的女朋友不说，你自己想不想去留学呢？”
一切问题的本源就是这个，只有弄清了蒋煜白这家伙内心真正所想的，他愿意选的路才是真真正正能趟平的大路，否则也不过是解不开的心结和道不休的争吵。
蒋煜白愣了愣，似乎没预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咬着唇，眼神间有些恍惚，沉吟了好一会才磕磕绊绊的小声回答。
“这......我......我也不清楚......”
果然。
“所以你就一定要想清楚咯，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是爱情，还是优秀的履历？就是因为你弄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爸爸妈妈才想着替你做出选择。”
迷茫，是刚从父母的呵护中挣脱出来的高中毕业生常见的情况，即使像是蒋煜白这样聪明的人，也难逃目标不明确的情况。但不管是选择哪一边，一切的后果都只能由他自己承担，而我们能做的只是支持他的选择，帮他尽量顺利的走到最后。
“我想，就算你打算要去留学，那个女孩足够喜欢你，也一定会支持你的选择吧。”
“......”
蒋煜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把玩着手指。
“只要你做好决定，我相信爸爸妈妈还有你哥哥一定会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不介意，在想清楚之前，就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等爸爸妈妈气消了你再回去也不迟，你觉得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