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舍菈从小土坡上滚下来,撞在一棵又一棵树上弹来弹去,最后狼狈不堪地摔成狗啃泥的姿势,倒在泥潭里。
她的黑袍早已消失不见,身上的皮甲破破烂烂,物品遗失了不少。她亚麻色的长发散落下来,湖蓝色双眸中满是血丝,鲜红的靴子沾满泥浆。
自大逃杀游戏开始已经过去十五天了。七天前她和奥赖恩失散后,就一直单独行动,寻找森林的边界。
可舍菈发现,原先不大的森林如今却仿佛无边无际,任她怎么奔跑都找不到出路。
她甚至通过魔法向上飞行,可组成森林的树木却好似伸入三十三重天。即便她飞到魔力耗尽,也没能冲破绿荫。
多日来枯竭的体力和绝望的思绪让她昏昏沉沉,身为一名平衡性出色的刺客,她居然在地上摔得惨不忍睹。
“呸…”
舍菈摇摇晃晃地从泥潭里爬起来,吐掉嘴里的烂泥,结果左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该死的…”舍菈低声骂道,“我就说不该抓那个魔族!”然后她开始口吐芬芳,怒骂葛雯和魔族,骂他们害惨了她。
沦落到现如今的境地,对死亡的恐惧就像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舍菈的心脏。她不得不采取破口大骂的方法疏解压力。
骂累了,她仰躺在泥潭里望着被茂盛的树冠遮住的天空,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逃跑?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反抗?她连对手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打晕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心情,大雨倾盆而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这时,一股魔力卷起,形成一片光幕遮住她的上方,将雨水隔开。
看着雨滴沿魔力光幕下滑的景象,舍菈眼底浮出一丝喜色,拼尽全力从泥潭里站了起来。
施展魔法为她遮雨的人也走了出来,不出所料,果然是奥赖恩。
“…终于找到你了。”
奥赖恩看上去还不算特别狼狈,只是丢失了武器,毕竟他每日都会重置身体到最佳状态。
但他的目光有些昏暗…连续复活十五次,对奥赖恩的灵魂造成了极大的负担。现在他已经出现了偏头痛、注意力涣散等症状。
“我的地图丢了。”
舍菈先解释了一句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找他的原因。
“猜到了。”
奥赖恩疲倦地揉揉额头,一副熬夜无偿加班的模样。
他向前两步走到泥潭边缘,把手伸给舍菈,拉她离开这里。
躲藏在附近,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小小薇欧奈点评:
“灵魂磨损导致吟唱变得困难了许多。他宁愿用手拉人,也不愿用魔法把人带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蕾文大言不惭。
“哈,哈。”薇欧奈机械地干笑两声,然后好奇地打听道,“魔力隐匿这么好用吗?他们居然一直没发现我们。”
魔力隐匿自然是种秘艺,通过把魔力覆盖在体表,遮蔽他人对自己的感知。
薇欧奈倒也见识过隐匿,但没想到居然能让两个感知力不算弱的,整整十五天都感应不到一点。
“别人用出来怎么样不好说,我用出来,能保证无论是五感、精神探测、魔力感应还是侦查魔法,都发现不了我。”
蕾文嚣张地哼哼,接着用手指头肚摩挲着小小薇欧奈的脑袋,补充道:
“当然,你是个例外,你那一大堆探测魔法还是很让我难办的。”
“难办?那就别办了。”薇欧奈呲牙咧嘴,“不过你说五感…这可是包括触觉的诶。”
“怎么,你不能理解吗?”
蕾文充分证明了她确实不会好好说话。
迷你版的薇欧奈又不能踹她的脸,只能不爽地发出哼唧声:
“我大致明白了…”
此时奥赖恩已经把舍菈从泥潭里面拉了出来,他对自己的情人说道:
“我有个好消息…我找到出口了。”
“真的?”
舍菈大喜过望,呼吸急促起来,让人不禁怀疑她会因为兴奋过度而爆掉血管,当场暴毙。
“真的,我们走吧。”奥赖恩正准备动身,突然身子一僵,随后朝着左侧横飞出去。
他倒在地上发愣,霍然觉着右脸火辣辣的痛,就像被人抽了一耳光。
但问题是,他刚刚根本没有感到有人打在他脸上。
舍菈也僵在了原地。
方才她看见奥赖恩莫名其妙地飞出去,接着脸就肿了起来。这难以理解的发展让她的大脑一时间陷入宕机。
“有人打…”奥赖恩话音未落,又朝着右侧方横飞出去。
隐匿状态的蕾文就站在他面前,可他看不到也听不见。
即便她的巴掌抽在他脸上,他都感觉不出来,只会飞出去,然后脸肿起来。
就这样,蕾文对着奥赖恩左右开弓,反反复复、噼里啪啦地抽了不知道多少耳光。
反正打到最后,第一勇者把他给活生生打死在了零点前几秒。
数秒后意识回复,身体重置完成的奥赖恩赶忙拉起舍菈,拔腿就跑:
“我们快走!”
两人好歹是人族前一百的强者,身体素质绝对不弱。
即便这些天被折腾得够呛,但逃出生天的希望在即,他们压榨出身体的每一丝潜能,快步奔向出口的方向。
不多时,他们就看到了森林边缘的一个豁口。
温柔的阳光从缺口中照进来,就像母亲的手,让孩子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拉住。
奥赖恩和舍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至于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为什么敌人会留下这么一个逃生口,为什么近乎无所不在的敌人会任由他们来到这里…他们没有想过。
不是他们愚蠢到想不出来,而是他们不愿意去想。
这出口就像救命稻草,他们就是快要溺死的人。在这一刻,他们没有勇气去思考,稻草是不是假的。
因为想了…他们真的会在绝望中疯掉。
然而,舍菈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太久,就感到身体不属于自己了。
她的身体就像EVA,意识则是驾驶员。可这一刻,她这台EVA突然被切换成了傀儡系统(Dummy System)。
在奥赖恩背后,舍菈抬起右脚,刀锋从她的靴子底弹出…这就是她的武器,也是她被称之为“血足”的原因。
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涂抹有剧毒的刀刃以惊人的力道钉入奥赖恩的心脏。这正是舍菈的固有能力“致命一击”,集中所有力量发起的一击致命。
这突如其来的背刺与钻心的剧痛让奥赖恩大惊失色。
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刚好看到舍菈绝望恐惧的目光,和她正在抬起的左脚刀锋…切开了自己的颈动脉。
他没有痛苦太久,因为神经毒素迅速渗入体内,麻痹他的神经,结束他的生命。
等到新的零点到来,奥赖恩取回意识时,舍菈已经不见了踪影。
连续遭遇两次背刺,和多次复活造成的灵魂磨损,让他精神恍惚。但他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刚走出两步,蕾文再度出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然后,又是一次死而复生的新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