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您问好，陛下。”
文质彬彬的诺亚·格里高利公爵对着薇欧奈行礼。
这位夜之国中五大家族的话事人之一看上去不过三十岁，橄榄灰绿的长发披散下来，黑衣简朴并无花纹。
他姿态谦卑，但单片眼镜后的褐绿色瞳孔不时转动，透露出他内心的思绪万千。
“格里高利家族把持着好几座以太矿，还有许多其他矿产…”安娜小声嘀咕，“在夜之国，这家伙最富了。”
“他实力怎么样？”女仆装扮的蕾文对着安娜咬耳朵。第一勇者不在乎他有没有钱，只在乎他容不容易杀。
安娜用“风玫瑰”把声音藏在一股微风中，展示出她对固有能力的极高控制能力：
“魔族第十的水准，和你们人族的加仑差不多。”
听到这话蕾文就了然：
“懂了，杂鱼。”
你这样说话，怎么还没被人打死啊…安娜无声地叹了口气，觉得心累。不过她还是多说了几句：
“这家伙是很传统的魔法师，比我还传统…属于炮台型的。他的独有魔法‘毁灭之瞳’，是将纳入视野的物质全部销毁。”
“这种好对付。”蕾文点点头，“炮台型的最好处理…”
说起怎样快速砍死敌人，蕾文稍微有点话多：
“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在他进攻前砍了他。同样的，快到视线捕捉不到，就能规避他的独有魔法。”
“对你来说，除了女王陛下，其他人都好对付。”虽说赞同她的说法，可安娜依旧吐槽了一句。
“才没有，”蕾文居然罕见地谦虚起来，“我就不觉得三大龙王和塞西莉娅好对付。”
听到自己女友的名字，安娜一愣：
“塞西莉娅怎么不好对付？你上次打她不是挺轻松的吗？”
喂，她到底是不是你女友啊，我夸她，你怎么不开心呢…蕾文摇摇头道：
“我现在打她也很简单。但她的潜力…很大。过几年就不好对付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竟然会这么看好别人？我以为你会觉得“老子天下第一除了魔王陛下谁也比不上”呢。
安娜在心底碎碎念。
她们的交流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这点时间只够薇欧奈让诺亚坐了下来。
“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薇欧奈端坐在王座上，手指贴着杯壁转动。
“不知。”
诺亚就算知道也要装不知道，不能让上司觉得他比上司聪明。
“呵，”薇欧奈轻笑，“你很聪明，所以一直在我和乌尔班之间保持中立。”
“我没有！”诺亚赶忙辩解，“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少放屁…”安娜在声音藏匿在风中，“…对陛下忠心的都在亲卫队里了。”
蕾文一针见血：
“塞西莉娅好像不是亲卫吧？”
“她又不忠于陛下。”安娜坦然地说了出来，“她忠于律法。”
“啊？你这都能接受？”蕾文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没想到安娜居然知道塞西莉娅不忠于薇欧奈。
“我为什么要接受？”安娜奇道，“我俩只是情侣罢了，又没有结婚。”
我去，你这思想…太怪了。蕾文啧啧称奇：
“你的意思是，你俩只是玩玩？”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诬陷我。”安娜偷偷朝她比了个友好手势，“我是说，这段感情…只是一段感情而已。”
意思是迟早要分，对吧…蕾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薇欧奈没理会身后二人的碎碎念，反正诺亚听不到，“你是不是中立派，你很清楚我很清楚。”
这句话像是绕口令，但诺亚听明白了。他苦笑了两声：
“陛下的意思是…说点真话？”
“是。”薇欧奈点头，忽而提起别的事，“西西弗斯死了，连同他的儿子，都被第一勇者杀了。”
“是的。”诺亚不知道女王陛下干嘛说这个，只能简单回应一句。
“他的产业与财产，还没有人继承…”薇欧奈笑笑，“你觉得呢？”
“陛下是问…我觉得谁继承合适？”诺亚单片眼镜后的瞳孔收缩，“我记得，西西弗斯有个旁系的子侄？”
薇欧奈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看着诺亚微笑，眸光如河水静静流淌，半天不言不语。
直到诺亚开始思考自己说的话究竟对不对时，魔王才再度开口：
“那个子侄…还没有婚配吧。那你觉得，让他嫁给你的女儿，如何？”
诺亚明显一怔，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
“陛下，我觉得这门婚姻可行。”
像诺亚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听不出薇欧奈的潜台词是让他接手西西弗斯家族的产业和钱财，以此来拉拢他呢？
即便格里高利家族已经很富裕了，但谁会嫌弃钱多呢？
而且西西弗斯家族经营农场生意，可以说是把持着粮食产业。
如果能在掌握矿业的基础上，再掌握农场业，格里高利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诺亚说不定会成为历代家主中最优秀的，被人画像后世代瞻仰。
此时此刻，他已经心动了。
至于女儿的婚姻就这么定下来…反正到时候西西弗斯家的小子还要指望他们家过活，女儿肯定不会吃亏。
“不过，”薇欧奈打断了他的畅想未来，“西西弗斯家族那么多东西，可不是一个旁系子侄能全部掌控的…”
“是，陛下，我也这么觉得。”诺亚知道她的意思是要拿一部分西西弗斯家族的钱财充作军费，“我认为他继承一半就好了，另一半…还给陛下。”
“那你要说服他，说服未来的西西弗斯爵士。”
薇欧奈只称呼西西弗斯爵士而非公爵，含义很明显，就是她要降低西西弗斯家族的爵位。
“当然，当然，我一定尽力而为的。”
诺亚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西西弗斯家族的爵位降低，就更只能依赖格里高利家了。
“尽力而为？意思就是肯定做不到，反正我尽力了…”蕾文冷笑着低声道，声音里满是嘲弄。
“这种老狐狸，你指望他确切承诺什么？”安娜的语气里同样充满不屑。
“不过，薇就这么把一桩婚姻给定了？”蕾文小声询问，“那女孩的幸福…就不管了？”
“幸福？可笑，这东西有什么好管的？公爵家族的大小姐，你还指望能是什么好人？”
安娜嘲笑着蕾文的天真：
“她家城堡地板是用魔法加热的金属板。她穿着附魔的鞋子，但下人们必须赤着脚。”
“哦，那她真该死啊。”顿时蕾文就下了定论。
“没几个贵族会把平民当回事，在他们眼里，平民和他们都不是一个物种。”安娜的语气里盈满了愤恨。
“你这个态度…”蕾文觉察到了什么，“怎么，你和贵族有仇？”
“其实没什么仇，我自己就是贵族出身的…但正因如此，所以我太了解贵族有多恶劣了。”
说起自己的出身，安娜语气淡漠。
“好吧，算你及时醒悟。”蕾文撇撇嘴。
就在她们谈话的时候，薇欧奈已经和诺亚站起身来。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格里高利公爵？”
“当然，当然…”诺亚连连点头，“我对陛下向来忠心。”
“哼…”薇欧奈不咸不淡地笑笑，“还有一件事，你回去转告你的盟友们，有些人，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在我这里，没有世袭罔替的说法。”
听出了魔王话里的威胁之意，诺亚猛然眯起眼睛，但表面上依旧恭敬谦卑：
“是，陛下，我会转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