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今天是要试试这件可爱的露背女仆装，还是这件清凉的浅蓝色连衣裙呢，亲爱的主人~？”
“都不要。”司夜头也不抬地说。
“不要回答得那么冷淡嘛~这可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
一个悦耳的声音，平缓娴静，仿佛是在耳边低声细语，司夜低头静静看着着手中翡翠封皮的书籍，没有应答。
外面是蔚蓝干净的天空，柔和的风吹拂窗帘，微醺的阳光穿过紫罗兰点缀的窗棂，斜斜地映亮书脊上烫金的字体——《希沃帝国：人类历史上的重大进程》
“嗯？你已经盯着这页看很久了，一直没翻页，是在走神对吧，还在斯图尔特家族的事情忧虑吗？”
“……嗯。”
司夜叹息着揉了揉眉心，总算是抬起头。
在对话未开始之前，司夜还在独自看着书，面前的座位冷冷清清，只有斜斜的柔和阳光笼罩，但再一抬头时，凭空出现了一个托着下巴、笑吟吟的家伙。
好在司夜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或者说，倘若不这样，反而会不习惯。
她的眼睛是纯净的蓝色，蓝得就像后面那框住她纤细身形的天空。
由纯粹的灵魂力构成的半透明幻影，看起来脆弱虚幻，宛如易碎的泡沫，很难想象，她是昔日无尽之海的主宰，沧海之神沧月。
同时，也是把自己拐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司夜还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情景，自己站在洁白的甲板上，微咸湿润的海风吹拂脸庞，那会儿名字还不叫司夜，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在听闻了那个有趣的传说后，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朝海里抛下了一枚求婚的破戒指，换取此行一帆风顺的祝福。
旋即海面陡然翻腾，心中只来得及升起“就算拒绝求婚，也不必这样大动干戈杀人灭口吧？”的念头，便被浪涛卷入海中。
意识昏沉许久，在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陌生的床上，身处陌生的房间，以及陌生的....身体，紧接着还有一个自称是自己老婆的家伙在耳边喋喋不休。
这离奇的穿越方式姑且不提，要是开局不错的话也能勉强接受，然而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一言难尽……
司夜合上书籍，环顾四周，自己现在坐着的是刷有红漆、材料昂贵的木椅；身侧是巨大的、瑰丽的书架，要想拿到顶层的书籍，甚至需要梯子；头顶是华丽典雅的水晶灯，折射出迷人的光晕，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充满着奢华气息的庄园。
可惜的是，这一切在不久后都将不复存在了。
穿越过来后，司夜的身份是斯图尔特家族的小女儿。
斯图尔特家族，名列希沃帝国五大家族，在神灵时代是受神灵垂青的家族，连绵千年的底蕴，掌握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
唔...
至少曾经是这样的。
仅仅只是为这个尊贵的身份欣喜了一小会儿，司夜便被辞行而去的佣人残酷地告知：一个月前还灯火通明夜夜笙歌的斯图尔特家族，不知那位败家老爹用了何等手段，在这短短的时间奇迹般完全破产了，甚至由于无法偿还债款，眼下这座豪华的庄园已经被抵押出去了。
啊？
破...破产了？
像是从天堂一下子跌入无底的地狱，你永远无法想象司夜当时震惊的表情持续的多久！
＼(`Δ’)／
就、就...特么的离谱！
这可是千百年才累积而成的财富啊，所堆成的金币能把整个房子填满，短短几天居然说败光就败光了？
特么的还没传到我手上呢就这么没了！
难以想象那位败家老爹究竟干了些什么。
不过，相较于震惊斯图尔特家族的衰败，人们其实更好奇于那笔庞大的资产究竟花在了什么地方。
以及……有没有办法搞到手。
顷刻之间，几乎整个希沃帝国的目光都聚焦于斯图尔特家族上，而被这些不怀好意的视线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司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唯一值得欣慰的好消息大概是眼前还剩有一个超级大外挂...唔...虽然不知道可不可靠就是了。
“我说，你明明已经接受了穿越异世界的设定，甚至在阅读历史书以了解世界，怎么就接受不了自己变成女孩子的事情呢？”
沧月不知何时凑了上来，修长虚幻的手指戳着司夜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这两者不一样……”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事司夜就开始头疼，穿越这个事情吧，作为一位小说爱好者，闲着没事的时候都会想象几番，甚至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穿越……
但是变成女孩子根本不在想象范围之内啊喂！
对话因为司夜的沉默而暂停，静了一阵，她发觉对面的沧月在看着自己，蓝色的眸子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怎么了？”
“没什么。”沧月冰蓝色的眸子中映出了司夜的脸庞，轻笑道：“只是你今天没有缠着我将你送回去，稍微有一点点不习惯而已……其实你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副身体，只是现在还在嘴硬，对吧？”
“如果你没有每天乐而不疲地给我挑选奇怪裙子的话，我可能会接受得更早一些。”司夜板着脸说。
“啊...抱歉，其实我以前都不会做这些事情的，只不过你于我而言有着奇妙的特殊性，使得我总是做出一些有趣的举动。”
沧月笑吟吟地说，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抱歉的意味。
“特殊性？”司夜抓住其中的关键词，轻轻皱眉。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谈论的重点了。”沧月语调轻松地说，“既然你接受了穿越异世界和变成女孩子这两个设定，那接下来我要帮助你接受最后的设定——简单来说就是我答应了你的求婚，现在是你的妻子了。”
她轻轻握起司夜的手，纤细白晢，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注视，而后做出与话语相匹配的举动——面带微笑着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嗯？”
司夜努力将手抽回，但没能成功，她显然没办法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一个老婆，并且现在这个老婆正做着亲密的动作。
“就算你发出这种可爱的声音，然后用这种困惑的眼神看我也是没用的。”沧月轻笑地说。
“我什么时候向你求婚了？”
“从你把戒指扔进海里的那一刻起。”沧月用笃定的语气微笑着说。
“可我记得那明明只是无良船长骗游客买戒指而编纂出的假传说而已。”
“哪有凭空杜撰的传说，他只不过是在原有传说的基础上做出一些修饰，这样才会更加真实，不是吗？”
“你这算是在耍赖吗？”
“不管耍不耍赖，至少在行动上，你已经确确实实地向我求婚了，而我……欣然同意了。”
“……”
微风带着阳光的暖意从窗外送了进来，司夜微微抿着嘴，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她像是妥协一般叹息，轻声道：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当它是这样吧——其实我对于这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毕竟白捡一个老婆也不是什么坏事。”
司夜轻轻摇头，顿了顿，旋即突然凝视着沧月的眼神，话锋一转，“倒是你，沧海之神，作为曾在至高无上的神灵，凌驾于万物之上，真的会甘愿屈尊与一个普通人建立这样亲密的联系吗？”
“真是尖锐的问题……原来你在担心这件事情啊，”沧月笑吟吟地说，“如果我说我心甘情愿，你信吗？”
“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当然不信。”
“好吧好吧，那我就说点实话好了——”
沧月慢悠悠地站起身子，晶莹的肌肤在阳光亮得耀眼，蔚蓝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思索般轻声道：
“怎么说呢？跟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建立联系，是我曾经从未想过的事情，要说多么情愿，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你又何必......”
司夜刚要说话，便被俯身压过来的沧月用食指抵住了嘴唇。
“唔...嗯？”
“再跟你说点实话吧。”
沧月绝美的脸庞近在咫尺，但是笑意淡去了些，转而肃穆庄重，蓝色的眸子深邃如海，耳语般低声道，像是要说什么惊天的秘密。
“你与我签订的并非是什么婚约，而是在那之上更为极端、更为密切的古老契约——在这件事情上，我同你一样，并没有太多选择权。”
“契约？”
司夜皱着眉头喃喃重复了一声，陷入思考，在穿越过来之前，似乎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某个女声在庄重地宣告……唔……「契约签订」？
“在就此进行更深入的交谈之前，我还是先与你解释一下何为「契约」吧。”沧月的身躯抽离了些，轻声道，“在曾经的神灵时代，众神尚行走于大地上，有些神灵会回应人类的虔诚祈祷，与之签订契约，赐下恩泽和力量，这些人被称之为通灵者。”
她顿了顿，好看的眉蹙起，“但我和你所签订的契约……嗯……有点、不、是很奇怪。”
“能都多奇怪？难不成我会反过来给你力量吗？”司夜挑了挑眉。
“呵……倒也不至于……之前我便和你提起过，我是在与你签订契约的时候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的，既不知为何将你带到这个世界，凭刚苏醒的羸弱力量也无法将你送回去……而最让我困惑的地方在于，我从未没有见过你，也未曾与你签订过任何契约。”
“但你也说了，这奇怪的契约也确确实实存在着。”
“嗯，无法反驳的证据就在眼前……因而这段时间里，我回想了诸多过去的事情，愈发确定了我自己未曾见过你。”
“那……”
“排除了现在与过去的我之后，那么……”
沧月缓缓地说，闭眼静静思索后又睁眼，微垂的幽蓝色眸子平静深邃，望着自己白皙的手掌。
“……大概就只剩下未来的我了。”
“未来的……你？”
“嗯，这便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搞出这样令人费解的举动，但这也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如何，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就算是这样，但……为什么是我呢？”
沉默了一阵，司夜还是问出了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世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司夜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本应平平淡淡地走过一生，但偏偏，神灵的目光，跨越难以想象的时间与空间，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唔，这个问题问得好。”
沧月清了清嗓子，肃穆认真地神情眨眼间散去，以缥缈空灵的神棍语气吟咏道。
“咳咳，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谜语人滚出玫瑰庄园啊喂！”
沧月托着光洁的下巴，一脸无辜地耸肩：“没办法，毕竟我也才刚刚苏醒，对许多事情知之甚少，只能把不知道的事情归咎于命运咯……说实话，我其实也挺好奇的，为什么会选上你呢……”
“大胆猜测的话，说不定是未来的我对你爱得死去活来不可自拔，但又因相识得太晚致使爱而不得，因此决定扭转时间，跨越时间长河与你签订契约……什么什么的。所以我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应该表现得高兴一点才对！”
“……”
“你这猜测未免也太大胆、太离谱了……我的评价是，书架上的言情小说少看一点。”司夜翻了一个白眼，吐槽道。
爱而不得你个大头鬼啊，用膝盖想这种荒谬的瞎扯故事都是不可能的！
“呵，开个玩笑嘛。不过说真的，虽然刚刚的猜测过于大胆，但大致方向是对的，关键点还是在你身上。”
沧月脸上仍带着笑意，但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丝无可违逆的威严强硬，一字一句都有分量。
绝美的脸庞毫无征兆地贴近，近的鼻尖相碰，湛蓝色的发丝落在司夜脸上，痒痒的。
“看起来你还不清楚那份契约的重要性，它的古老与神秘、宏伟而强大远超其他的契约，将人与神的生命纠缠在一起，绝对无法违逆，即便是死亡也无法违逆，一方身死，另一方也将随之陨落。”
“知道吗，你的生命现在属于我了。”
“而我的生命，也同样属于你。”
胸口传来不轻不重的触感，司夜略一低头，看见她整个手掌都摁在了自己心口上。
顺着白晢的手臂一直望到她绝美的脸庞，湛蓝色的眸子深邃得让人着迷。
“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还无法回答，这需要你自己找出答案，然后向我证明，证明这份契约是值得的。”
沧月这个姿势几乎要将司夜压倒，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淹没，声音像是耳语。
“当然，作为你的契约对象，我也会尽我所能为你提供帮助。”
房间中，气氛好似随着这番话变得深重起来。
司夜努力消化着这番话，半晌，她举手弱弱地问“……我是不是没有拒绝的空间？”
“有是有……”
沧月居然出乎意料地点点头，“如果你执意要摆烂，我也拿你没办法，顶多就是每天出现在你身边碎碎念骚扰一下……但是我也必须向你声明这样做可能导致的后果！”
“眼下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斯图尔特家族，你的处境异常危险，如果没有力量傍身，你恐怕活不了多少时日，而相应的，我也会随之真正陨落。”
“这样看来，不还是没有选择嘛……真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司夜不由苦笑一声，谁能想到，自己仅是扔了一枚破戒指，竟能牵连出这么多事情。
或许真的是命运的驱使吧……
但事已至此，后悔什么的都无济于事了，眼下还有一团乱麻的困境有待解决。
光是想想就很头疼啊……
叮咚——！
突兀刺耳的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这意味着落魄的斯图尔特家族庄园有人前来拜访。
沧月收回了一直摁在司夜胸口上的手，直起身子表情若有所思，“啊……有人来访呢，看来我们的谈话不得不稍微暂停一下了……扰人兴致的家伙真是恼火。”
司夜叹息着揉了揉眉心，似乎并不太想起身去开门迎接客人。
在这种情况下仍坚持来访斯图尔特家族的人，绝不可能是雪中送炭的慷慨朋友，而是无情催债的债主。
她可一点都不想去开门。
然而门外的访客却异常有耐心，坚持不懈地按着门铃，仿佛笃信房子里一定有人。
悠扬的门铃声连绵不绝，一点停下的势头都没有，司夜很想把那个按门铃的家伙狠狠揍一顿。
犹豫了一下，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沧月。
毕竟之前才提到有不少人对于斯图尔特家族心怀不轨，要是开门就暴毙了怎么办？
沧月轻声笑道：“去开门吧，没事，我有在呢。”
司夜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些，在门铃响起第十八次之前，总算是打开了大门。
门外，一位身着红色衬衣、黑色外套的男子，左手上拿着类似于公文包的东西，丝毫没有烦躁的情绪，笑容谦和舒缓地收回接触门铃的右手，彬彬有礼道：
“您好，司夜小姐，我是来自于图卢斯银行的职员，您可以称呼我为纽特，此次来访想于您探讨一下这座庄园的事情。”
“……”
果然不出所料，也许一开始就应该坚持假装屋子里没人。
不过开都开门了，得想个办法在这个无聊按门铃的家伙的头上敲上一棍。
“当然，你也可以将我理解为上门催债的无理家伙。”
眼见司夜眉头微微锁起，眼睛逐渐变得不怀好意，纽特体谅地笑了笑，说：
“大家都不喜欢讨债人，这点我十分清楚，不过，看在我还带来了一个...嗯...还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的份上，能否让我进去坐坐呢？”
“好消息？”
“您一定会感兴趣的！”纽特自信地微笑道。
“是关于……”他略微弯腰，将脸庞凑近了些，以耳语般的、富有诱惑力的声音轻声念道：
“斯图尔特家族那笔惹人眼馋的庞大金额……真正的去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