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随着时间略微偏移，司夜的思索告一段落，而后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准备随便弄点吃的，旋即便看到沧月刚摆弄好了一个三明治。
煎至金黄的煎蛋，外圈焦脆，仿佛轻轻一咬软糯的溏心就要溢出来，面包涂抹黄油，经过烘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司夜靠着她坐下，自然而然地伸手就要去拿，结果重重地拍了一下。
“想吃自己去弄。”沧月故作冷淡地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司夜的这身衣服不满意。
“你现在明明只是虚影，反正吃了也没用，不如给我吃。”司夜振振有词地说。
沧月哼哼地撇过头，不为所动。
“你昨天明明还说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刚刚还偷偷摸我胸，居然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司夜语气幽幽地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要是你穿着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女仆装出来，我的态度肯定不一样，嘴对嘴给你喂都不是不行。”
沧月闻言笑吟吟地晃了晃手上的三明治，轻笑道：“不过你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哦！白衬衫也很让人喜欢啦，只需要把最上面的纽扣打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这些天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多到现在司夜已经懒得去翻了，只是摇了摇头。
“咦？你这个摇头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动手吗？嗯，懂了，果然还是有点害羞嘛，没关系，我现在就来帮帮你。”
这下轮到沧月的手被打了一下，司夜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扮演出委屈的表情上，就姑且不调戏你……嗯？还不满意吗？好吧，那就给你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沧月动作轻盈地将手指抵在司夜的唇上，止住了她将要说的话，微笑道：
“三明治就别想了，不过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些疑问……你似乎有问题想问我，不是吗？现在是难得的问答环节，等我吃完三明治就没了，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这你都看得出来？”
沧月笑而不语。
“好吧，我确实有所疑问……”
“第一个问题，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裙子，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司夜语气板起脸严肃地问，明明她的衣柜里一条裙子都没有，但沧月偏偏能神奇地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来。
“是我随身携带的嘛。”沧月一脸无辜地回答，“等你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同样可以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半界面，用来塞各种东西。怎么样，这个回答满意吗？”
“……一点都不满意。”
作为尊贵的神灵，半界面里带着几件神器的话，是可以理解的。
但沧月就很怪！司夜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神灵随身携带着一大堆可爱的、涩气满满的衣服呢？难道她平时还有穿衣打扮的爱好不成？
“友情提示，三明治已经吃了将近一半咯……”
“好吧，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给我穿小裙子？”
“因为这很有趣！”沧月表情依旧诚恳无辜，但说出的话却很没有道德，“我现在已经能体会到引诱……怂恿别人穿漂亮衣服的乐趣所在了！”
“这哪里有趣了？”
“哼，这你别管，你就当是我一个恶趣味的小爱好吧。”
“怎么会有人喜欢做这种事情啊？”司夜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对啊，怎么会有人喜欢做这种事情啊。”
沧月笑吟吟地看着她，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蔚蓝色的眼睛明亮得像是晶莹剔透的钻石，什么都看不出来。
“……”
司夜微微沉默，沧月这番模糊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但如今的她还听不出来。
然而问题游戏的时间已然所剩不多，司夜只能摇了摇头，将这些困惑暂时抛之脑后，问起正事：
“你对血脉桎梏了解多少？”
“唔，血脉桎梏啊，我就猜你会问起这个了……比较笼统的回答的话，那玩意既是赐福，也是诅咒……”
微微叹息一声，沧月颇为感慨地说，随后却是抛出另一个问题，“在神灵时代，五大神圣家族可谓是风光无限，但你知道这些契约者为何都以「家族」的形式存在吗？”
司夜想了想，回答：“能够连结起「家族」的，恐怕只有血脉了吧？”
沧月点头：“没错，神灵对契约者近乎慷慨地赐予知识，然而祂们绝非愚蠢，同样知晓知识泄露所导致的后果，因而在赐予知识的同时附加了血脉桎梏。”
“知识通过血脉流传，既使后来的信仰者轻松获取，又保证其不会被外人所窃取……同时，这也是对背信者赋予枷锁，源自血脉的伟力将封锁他们的灵魂，无法通过冥想增强一丝一毫，同时又排除一切魔力，断绝了其成为骑士的可能，使背信者彻底沦为平庸之人。”
司夜静静地听着，轻声道：“但神灵们忽略了一点，导致血脉桎梏成为所有信徒头上的枷锁。”
“是的……”
沧月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变轻了几分，甚至可以从中品鉴出丝丝缕缕的遗憾，“无论是祂们，还是我，都未曾预想过自己会陨落，未曾想到后世的信徒会饱受失控的血脉桎梏这一诅咒的折磨……”
“我身上似乎也有血脉桎梏。”
司夜翻动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地仔细端详，白皙温润的肌肤下隐隐看到跳动的血管，神灵的知识与神秘伟力竟都蕴含其中，真是不可思议。
沧月优雅地点点头，语气中淡淡的感慨转瞬即逝，重新恢复回轻笑的模样：
“当然，你毕竟是斯图尔特家族的继承人，身体流淌的血液中蕴含着古老的神灵之力……既然你问这个问题，大概是疑惑为什么自己还能冥想修炼吧？”
“这其中是你的功劳？”司夜问道，旋即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好像有点明知故问……”
沧月回答：“如果斯图尔特家族所信仰的神灵——创生之神厄瑞波斯尚未陨落，即便是相同位格的我，也是很难动摇祂的血脉桎梏……不过眼下情况大有不同，你身上的血脉桎梏再没有源头的神力作为支撑，虽说以我目前的状态没法做到完全根除，但单单压制的话还是勉强做得到的。”
“只是压制么？意思是说这玩意会有什么后患？”
“确实会有一些小后患，平时的冥想等方面略有影响，你的突破或许也会比别人难一些，不过问题倒不算大……呵，其实，留着它或许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毕竟里面可以蕴藏着神灵知识，说不定哪天能破解呢？”
“希望如此吧。”
司夜揉了揉眉心，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已经四百多年过去了，无数人为此前仆后继，却始终没有人能再度获取传承知识。
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未来的事情抛之脑后，眼下还是吃早餐最为重要。
弄来了一些新鲜的面包卷和果酱，吃完后，司夜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
“要出门一趟？”沧月问。
“不出门都不行了，再过一天这玫瑰庄园就不是我的了，我得提前找一个住下的地方，不然只能去睡桥洞了。”司夜自嘲地笑笑，“唔，或许也该考察一下哪个桥洞睡起来更舒服一点……”
“有什么相关的计划吗？”
“稍微有一点，我还在考虑要不要采纳那位纽约先生的意见，去加入某家学院蹭个宿舍来住。”
司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说，“说起来，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那个败家老爹之前倒是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我要不要进一个叫卡罗尔的魔法学院。”
“还是这事？那你当时是怎么回他的？”沧月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追问道。
“还能怎么回？当然是拒绝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个废材混进去等着被嘲笑吗？”司夜摇了摇头，“那败家老爹倒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保证让我底气十足的进去……他的想法一向让人难以猜清，就跟这次败光家产一样……”
“说不定两件事有所关联呢。”
“或许吧，不过学院的事情到了现在也石沉大海没有消息，那家伙在吹牛也说不定。”
“呵，关于这个，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沧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封信，笑着在司夜面前晃了晃，“今早刚收到的，上面的备注是卡罗尔学院。”
“嗯？”
司夜挑眉，“居然有学院愿意收无法修炼的废物？我那败家老爹是抓住了他们贪污的证据吗？”
“谁知道呢？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司夜接过信封上下翻转，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烫金的“卡罗尔学院”，拆开后看到显眼的“录取通知书”。
之后则是一大段“感谢您选择我们学院”“今天你以我们为荣、明天我们以你为荣”的官方话。
右下方的备注是“罗兰院长”。
司夜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真是录取通知书？”沧月脑袋凑了过来，湛蓝的发丝垂落在司夜肩上，有点痒。
“感觉并不能排除败家老爹把院长印章偷了的可能，他现在干出什么事我估计都不会惊讶。”
司夜将那录取通知书折起，垂着眼眸陷入沉思，“不过应该大概率还是真的。”
“你在考虑要不要去？”沧月看穿了她的心思。
“是啊，按理来说，加入学院是最好的选择，既有安全的保障，又能学到各种法术，可以安稳地度过发育期……”司夜蹙着眉慢慢地说，“但是，这种被安排了一切的感觉，让我不太舒服。”
“但这也正说明了你有着不同寻常的价值。”沧月托着下巴笑道，“你或许不喜欢被他人掌控，喜欢局势掌握在手中的感觉，但那往往需要非凡的实力……暂时顺着幕后之人既定的道路行走吧，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害你的……”
“况且……”
司夜略微怔神的漆黑眸子中映出沧月的脸庞，只听她声音轻缓，却如黑夜中的命运钟塔传来的鸣响般笃定。
“你还有我这张最终的底牌，不是吗？我们之间以牢不可破的古老契约联系着，你将获得一位神灵的倾力帮助，这是那位幕后之人预测不到的事情……即便真的到了不得不撕破脸的程度，你或许已经有能力选择自己的道路了。”
房间中回荡这番话，每一个字似乎都能给人以无穷的力量。
司夜吐出一口气，轻声说：“谢谢你，沧月。”
好吧，有外挂似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答谢我的最好方法就是尽早提升实力帮我恢复神格。”
沧月哼哼地说，“到那时，我轻轻松松把你带飞。”
“我尽力吧……希望那一天不会太远。”
嗯……仔细想想似乎前途还挺光明嘛，有一位真正的神灵作为大腿，在这个世界不得横着走？
“哦……对了，到那时，我再给你穿女仆装或是小裙子，你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沧月突然不怀好意地莞尔一笑。
喂喂！你可是尊贵威严的神灵，怎么脑子里净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司夜头疼似的扶额，两眼一黑。
“……我突然不怎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呵，开个玩笑，不要太在意，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在司夜不信任的眼神中，沧月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说实话，那一天其实还蛮远的……至于现在嘛，先迈出第一步好了。”
“第一步吗……？”
司夜轻声念道，她伸着懒腰舒展身子，微笑着呼出一口气。
拿起桌上的录取通知书，走到大门前，猛然推开，明媚耀眼的阳光顿时散漫全身。
“卡罗尔学院……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