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介人类签订了那……古老的、无法违逆的最高契约……沧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龙神凛然冰冷的质疑仍回荡在整个房间。
然而沧月眨了眨眼，表情略显无辜，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不是我签的……鬼知道未来的我在整什么幺蛾子……
她在心中翻着白眼暗戳戳地吐槽，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毕竟要将眼前这家伙一并拉上贼船，拐骗着她……她的转生之躯，签订契约呢。
沧月踏前一步，站在奥瑞利亚与司夜中间，代替司夜承受那「神之目光」。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是吗？收起你那审视的目光吧。”
司夜:“……”
我现在是不是该大喊一声“我是沧月的狗”来迎合气氛？
明明之前还腻歪腻歪地缠着我喊老婆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渣女！
对于沧月这一举动，奥瑞利亚耀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惊讶。
换做是她，可不会这样维护一位眷属。
“至于你刚刚到问题，想知道答案？那你也来签个契约嘛。”沧月扬了扬下巴，笑吟吟地说道。
这种时候，就应该表现出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对方自己脑补！
奥瑞利亚沉默不语。
她认真地看着沧月，凝视她湛蓝色的眸子，问道：“真的值得吗？将自身的一切命运赌在一介凡人身上，那可是传说中不容逆反的契约，直至抵达生命的尽头。”
见鬼，你这么一强调更加扎心了！
沧月微微叹气，但脸上并没有遗憾的色彩。
“虽然看起来其实不是那么值啦……”
“但……”
“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沧月轻声念道。
她了解自己，知道未来的自己不会是瞎搞的人，在重大抉择面前，她比谁都要谨慎。
所以，此时这看似儿戏的契约，其实是很多事情的关键，是最好的选择。
奥瑞利安缓缓闭上，再度陷入沉默，沉默的时间比上次还要久得多。
无数的岁月中，她对于沧月的性子还是有着较深的了解，昔日主宰着辽阔海域的沧海之神，第一印象总是她那充满神性的娴静平和，对万事万物皆一视同仁。
但无论多么娴静，总归会有着属于神灵的骄傲，再怎么一视同仁，也不会将一介凡人摆在与她自己相当的位置上。
然而如今再度相见，她竟发觉沧月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刚刚激发神力时的那一番不甘示弱的斗嘴，那扬起下巴得意嚣张的模样，完全没有一丁点神灵的模样，反而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如果不是她对沧月的神格与气息无比熟悉，几乎就要怀疑她被侵蚀夺舍。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甚至心甘情愿地与一个人类签订古老契约。
她对其就这么信任吗？
也得亏奥瑞利亚不知道沧月每天笑吟吟地缠着司夜揩油，一口一个主人的歪腻模样，不然估计她三观会被震碎得连渣子都不剩。
恍惚间过了好一阵，奥瑞利亚才睁开了眼。
“好吧。”
“既然你选择为一个小家伙倾尽一切，那我也选择最后相信你一次。”
“……如你所愿，我将签下契约。”
她说，金色的眸子中似乎燃烧着明亮的火焰，下定了某种决心。
“啊，想通了？真好，省下我不少口舌，本来我还有一大段劝你的话来着。”
“哼，现在高兴了吧？你身边的家伙在签订契约之后，未来所能达到的成就必将更进一步，你恢复神格的希望也更大了。”奥瑞利亚恢复了最初淡漠威严的模样，冷冷地说。
“你都这样说了，我现在无论回答什么都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沧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直接将身后的司夜推了出来。
“你看哈，这家伙才是得了最大便宜的人啊，你还是把脾气撒在他身上吧……说好了哦，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
司夜：Σ(ŎдŎ|||)ﾉﾉ
啊？
怎么又、又扯到我身上了？！
奥瑞利亚淡漠的目光扫过被强行推出的司夜，平静地说：“把手伸出来吧。”
司夜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笨死了！”
后面的沧月指关节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她又不是真的要打你……是要签订契约的啦，笨！”
“不必紧张，这个过程并不艰难。”奥瑞利亚说道，在认可司夜之后，她的语气缓和不少。
司夜乖巧地伸出右手，免得后边的沧月又给自己来上一下。
奥瑞利亚的手也缓缓伸出，其上覆盖了璀璨的金纹，一直延伸至指尖。
指尖触碰，那金纹旋即依附到司夜身上，融入体内，司夜能感觉到，自己那略带幽蓝色光芒的灵魂，此时也有金纹蔓延。
一股奇妙的联系就此建立。
随着契约的进行，奥瑞利亚身上的光芒变得黯淡，身躯也逐渐虚化。
仅存的力量不多了。
奥瑞利亚轻叹一声，意识到了这一点。
“希望……这一切都值得吧。”
她的目光望向远方，而后落在幼龙姬身上，稍微有些眷恋。
“喂，你叫司夜是吗？听好了，不管你未来如何，都必须对这小幼龙好一点，知道了吗？”
“嗯，我会的。”司夜认真地点头。
“哎呀，你这个表态不够忠诚、不够信誓旦旦啊，你要说「就算我饿死，也不会让她挨上一丁点饿！」这类夸张的话，反正她也没法验证了……”沧月用用手肘捅了捅司夜的腰，煞有介事地说道。
“哼，我可都听着呢！”奥瑞利亚哼声道。
不过经沧月这么搅和，原本略显悲伤的气氛倒是缓和不少。
在契约正式完成的瞬间，她的身躯彻底化作光芒消逝，而这最后的光芒凝聚成一枚龙形的金纹戒指，落在司夜右手的中指上。
白毛金瞳冰山高冷龙娘，没有惹……
见证了奥瑞利亚的消逝后，司夜心情有些沉重，指间的龙形戒指似乎有另一层重量。
与之而来的还有灵魂上的犹如撕裂的痛苦。
似乎是签订了两份契约的缘故，司夜如今的灵魂还是过于脆弱了。
“怎么样，脚踏两条船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
喂喂！明明是你自己牵桥搭线促成的契约签订，怎么搞得像是我出轨了一样？
沧月望着奥瑞利亚消逝的地方，稍微有些失神，不过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开着玩笑，虽然有点笑不起来就是了。
“是不太好受啦……但你的说法怪怪的，搞得我像是个渣……渣女一样。”
司夜以同样开玩笑的话语回应道，但望着她单薄虚幻的背影，顿了顿，还是轻声问道：
“你还好吗？”
“哼，好得不得了，只是有一点点伤感罢了。”
沧月这样说着，随后猛然回头，将司夜的脸唔到一声扯成大饼。
“看什么看，我好得不得了！”
她恶狠狠地说。
司夜只好转去关心幼龙姬瑞亚的情况，这个小家伙开启了部分传承记忆，又摄入了大量流光石的能量，已经进入龙魂戒指中陷入了沉睡。
龙类的沉睡自然不是普通的睡大觉，在沉睡期间，古老而强大的巨龙基因，会让巨龙迅速消化体内蕴积的能力，从而迅速成长，并从龙之传承中获得新的知识。
幼龙姬瑞亚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没想到这小家伙的来头大的离谱，居然是龙神的转生！
之前猜测的龙皇级潜力对她来说简直是耻辱，她一旦成长起来必然会是龙族的领袖，远不是龙皇可以比拟的。
见鬼！败家老爹到底参与了什么「交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这几乎是在拐卖神灵！
想到败家老爹接下来估计要被龙族满世界地追杀，司夜不由苦笑，只能默默地祈祷他多活一段时间，将仇恨吸引过去，不然龙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看来得抓紧时间修炼变强了，不然自己恐怕也会被追杀得四处躲藏。
新的外挂，伴随着新的危机啊……司夜心中有些无奈想。
摇了摇头，待思绪平复后，司夜又悄悄地看向沧月，她倒也调整得很快，神色归于平静。
此时灵魂深处那刚签订下来的龙神契约有了动静，某些东西顺着这份连接回馈于她，一连串的信息接踵闯入脑海。
司夜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她细细感应了下脑海中多出的信息，似乎是两个继承的天赋技能。
【龙神之躯（幼年期）】
【龙神震慑（幼年期）】
“看你的样子，似乎有所收获？”
沧月的声音不起波澜，似乎对此毫无意外，司夜凝望着她平静的眼睛，看不出丝毫悲伤，仿佛刚刚凶巴巴的模样只是一个错觉。
司夜于是向她描述了一下这两个继承而来的天赋技能，并询问她的看法。
“龙神之躯可是好东西，”沧月听不出情绪地点点头，不加吝啬地赞扬：“在那个众神仍行走在大地之上的时代，奥瑞利亚能实力顶尖的一批神灵，龙神之躯占据了重要因素。当时甚至有一个评判标准，认为只有能击破奥瑞利亚龙鳞的法术才是顶尖的杀伐法术，相应的，能够抵挡奥瑞利亚利爪的，才是顶尖的防御法术。”
“虽说你身上继承的只是一个低配的版本，但也成长起来后也足够你化身人形暴龙，更何况，因为契约的存在，这条小幼龙消化吸收的一部分能量也会传递给你用以强化身躯。”
通过龙神契约，司夜隐约能感觉到幼龙姬体内正荡漾着一股能量波动，似乎正在消化着之前吃掉的流光石，沧月曾说龙族可以通过吞食高能量的矿物促进自身的成长，但如今因为龙神契约的存在，幼龙姬每吸收一份能量的同时，也会反哺司夜一小部分，使得司夜的体魄也在缓慢地增长。
“至于龙神震慑，这个相对而言就要平庸一些，毕竟神灵之间神威的碰撞可分不出胜负——不过你要拿去吓唬吓唬人还是不错的……嗯？你这古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司夜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其实……那位龙神还顺便留了一句话。”
“哦？”沧月平静的表情略微松动，稍微提起一点兴趣，道：“说出来听听。”
司夜与她错开眼神，“还是你自己来听吧……”
由于古老契约的存在，她与沧月拥有着世间最为亲密的联系，是可以做到心念互通的。
“我倒要看看那家伙临死前都在说些什么。”沧月轻轻哼了一声，闭起眼认真感应。
——“喂，幸运的小家伙，你虽然与沧月签订了古老契约，但想必那个性格恶劣的吝啬鬼一定没有给你传授天赋技能！我跟她可不一样，既然与你契约，自当全力以赴，喏，给你两个顶级的天赋技能，衬托出她什么都不给的小气，然后再帮我好好鄙视她一番。”
“……”
“这个记仇的家伙……死都死了，居然还不忘嘲讽我两句，亏我刚刚还夸她来着！”
沧月瞬间破功，像一只炸毛的猫，胸口止不住地起伏，拳头攥起，眉毛上扬。
她承认，之前心中确实是有着一点小小的悲伤，毕竟是无数岁月以来不打不相识的故友，在整个神灵时代屹立于顶尖的家伙，就这样在眼前彻底陨落，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由地生出一丝悲凉。
但要说痛哭流涕，那必然是不可能的，龙神奥瑞利亚自己早就留有转生的后路，用不着自己瞎操心。
不过现在好了，这份好不容易升起的悲伤已经被气得一点不剩了！
更让人恼火憋屈的是，她还骂不回去！
可恶，这个混蛋就是认准了自己没有死翘翘，没办法立即给予天赋技能。
司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
“看什么看？”
沧月顿时扬起好看的眉毛，语气又变得凶巴巴起来，眼前这家伙的目光显然非常欠揍！
司夜缩了缩脑袋。
天赋技能这玩意，之前没了解过，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位白毛金瞳的龙神突然二话不说塞来了两个顶级的天赋技能，再看沧月这边什么都没有，顿时就显得寒酸不少，落差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难道有我还不够？”沧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不满地呵了一声。
“其实我这个人比较贪心。”
司夜委婉地说，无辜地眨了眨眼，表情不言而喻。
“那要不我也原地消散，然后给你留下两个天赋技能？”沧月忽然笑吟吟起来，清冷湛蓝的眼眸已经眯成危险的一条缝。
司夜不说话了，她感觉自己头上现在顶着一个大大的“危”！
照射进来的阳光不再和煦，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低。
“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沧月和善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
害怕……
的确是简单的问题，因为就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个单选题！
觉察到危险的气息，司夜立即说道，并撑起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我肯定是舍不得你的啦！区区天赋技能，怎么能比得过你我之间的情义呢？”
沧月和善的微笑缓和了些，别过脸，轻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见她神色归于平静，司夜权衡了一下危险，小心翼翼地将脸凑上去问，“你真正没藏有好东西吗？好歹给我点努力的盼头嘛。”
沧月白了她一眼，不过还是给出确切的回答：“别说我小气，东西有是有，但你现在太弱了，什么都用不了。”
“没关系，有就好啦。”司夜倒是看得很开。
“不用整天惦记着这件事情了，那玩意离你还有点距离呢，少说也是三阶才能考虑的事情！”
沧月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也是回到了沧海戒指之中。
偌大的房间中再度仅剩司夜一人。
“三阶吗……确实还挺遥远的。”
司夜无奈地笑笑，最后环顾了下周围，将这熟悉的一切收入眼底，笑意渐渐变淡。
今天过后，玫瑰庄园的一切就不属于她了。
记忆中，她在这里平静地生活了十几年，她也曾天真的以为，往后的岁月，也能在败家老爹和姐姐的庇护下，平静地度过。
而如今，这座偌大的庄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也将离开了，毕竟，没有人能永远留在原地。
司夜抿着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甩了甩头，将那一丝小小的伤感甩掉了，走出了大门。
古老的门扉在身后轰然闭合，将所有的过往封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