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拧发条鸟XD 更新时间:2024/7/20 10:59:44 字数:3033

恢复意识时,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腿从脚掌到膝盖的位置已经被打上了石膏,吊在半空中,我冷漠地看着它,仿佛它已经成了一件展览品,而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发生了什么来着?我闭上眼睛,试着在一片黑暗中一点点往前回想,就像在试着游出漆黑的海底洞穴,回到有阳光的水面。但遗憾的是,这个海底洞穴似乎大得没有尽头,很快我就因为窒息而睁开了眼睛。

我向一旁的床头柜看去,那里放着水壶、水杯和一个果篮,果篮已经被拆开了,还剩一小半,一旁正放着一个啃了一口的苹果。看来刚好有人来看望我,我的床边上是一把椅子,来看望我的人或许曾坐在这里,一边带着不知怎样的心情看着昏迷的我一边在果篮里拿的苹果上啃了一口。

“哦?你又醒了?”

随着这个声音进来的是那个气氛阴沉的同事,长发依然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一边走近一边甩着双手,应该是刚从卫生间回来。

“你为什么要说又?”我渴得难受,巴不得一口喝完一水缸的水,但他刚刚说的话又令我不得不在意。

“你好像醒过好几次了,但是很快又会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会忘掉自己曾经醒过的事。不过这也是听其他同事说的,我是第一次来看你,还真巧啊,嘿嘿嘿……怎么样?头脑还清楚吗?我马上叫医生过来,你不要再睡过去了。”

“不,我不是想睡……”我看向床头柜,意思是想喝水壶里的水,但他好像会错了意,以为我在介意那个啃了一口的苹果。

“不好意思……”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是你刚住院的时候一个朋友带来的,结果你一直没醒,或者醒了又睡过去,水果慢慢就坏了,为了不浪费大家才分着吃的,你那个朋友也同意了。我可以跟你保证,吃的都是快坏的……”

“我不是说这个,你们随便吃。”我颤颤巍巍举起手臂指着床头柜上的水壶。我对手臂的控制也不是很利索了,感觉像是用筷子夹着一只猪蹄移动,看来我真的睡了不短的时间。“我想喝水。”

“哦,我马上给你倒。”他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到我面前,我又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接,等这杯水送到嘴边,估计要洒得只剩半杯。

“嘿嘿嘿……笑死了,你怎么抖成这个样子,干脆我喂你喝吧?”

“嗯,也行。”我松开筷子,猪蹄落到桌上。

“啊?真喂啊?”他张大嘴巴。

医生离开后,我松了口气。同事告诉我,我是一星期前下班回家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才受伤的,摔了个左腿骨折,但好在都是外伤,没有其他问题,断断续续睡了快一星期好像是因为之前积累的疲劳一次性释放,总之没什么大事,慢慢养腿就行。

“那我也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等休息天大家再一起来看你,”气氛阴沉的同事站了起来,长发下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人能凑齐的话……嘿嘿嘿……”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没事,你也知道的,现在活是越来越少了……我们也闲得很,嘿嘿嘿……”说完,他朝我挥挥手,走出病房。

他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打开手机,一星期下来积压了不少未读消息,大多是朋友同事,也有父母发来的,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把受伤的事告诉父母,反正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他们要是知道,肯定会风风火火地从老家赶来,到时候也只会徒增麻烦。

我给每个人都回了消息,有的朋友已经知道我住院(包括那个送果篮的),说改天要再来看望我。父母那边我只说最近加班很多,下班回家倒头就睡,没注意收到消息,总算是糊弄了过去。我还跟几个同辈亲戚说了住院的事,郑重嘱咐他们不要告诉长辈。

处理完积压消息后,手机已经有些发热,我的两只手也累得不行,看来身体其他部位的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不由地庆幸,还好受伤的不是手臂,我还能处理些简单事务,过段时间在病床上工作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我想起了同事临走前说过的话,最近活越来越少了,或许都不需要躺在病床上的我出这份力,再加上之前开会时主管说的裁员的传闻……

我叹了口气,阻止自己再继续想这些不利于恢复的东西,好不容易暴睡一星期释放了之前的压力,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才是。我艰难地打开手机上的新闻直播软件,找到了前几天的新闻开始顺序播放,接着就把它扔到一边,闭上眼睛,准备听听这几天我错过了多少国内外大事,但听了一会儿,大多是让人左耳进右耳出的琐事,或许我就是再睡上个十年二十年,醒来面对的也只会是一个除了老化落灰之外毫无变化的世界。正当我准备关掉新闻闷头睡觉时,一条两天前的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

“25岁天才科学家修尔克·荷姆斯将加入航天署,参与星际殖民飞船设计工作。”

修尔克·荷姆斯,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或者说,我和全世界的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我还在上初中时新闻就报道过,有个年仅10岁的天才少年连跳数级考上了燕迈洲最好的大学,而他在大学里也没停留多久,我还在备战中考时他就已经从大学毕业,将跟着当时世界上最好的科学家继续学习。至于为什么要加“当时”,可能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世界上最好的科学家只有可能是这个修尔克·荷姆斯。

关于修尔克的事,再往后我也不清楚了。如果说初高中时代,我还能把修尔克当做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并以他为目标努力的话,升上高中后我很快就明白,包括我在内的无数同龄人只是恰好和修尔克生在了相近的年代,我们注定是不一样的人,就好像他可以在25岁就进入航天署设计宇宙飞船,几十年后或许就将有一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飞船驶向宇宙,而我年近三十,在公司下楼时摔伤了左腿,只能躺在病床上收听他进入航天署的新闻,几十年后我的名字也只会刻上墓碑,被重力永远地束缚在这个星球上。

过了一个多星期,我出院回家静养。送走接我回来的朋友后,面对着半个多月没见的家,我竟有些陌生,刚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明明还高兴地好几天睡不着觉,现在房贷还有几十年要还,我对它却似乎已经没了感情。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身体适应(或者说回忆起)了自家床的柔软度后,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一直在玩的手游。

住院时我为了消磨时间,在手游上投入了比以前更多精力,不仅很快把昏迷一星期欠下的任务全做了,还一口气肝完了新活动,这一过程中也攒了不少抽卡机会,但我一次也没抽过。我总觉得,这次摔伤住院实在太过倒霉,根据运气守恒定律,出院后我的运气说不定会好转,到时候再抽也不迟。如今,我已经出院,躺在自家松软的床上,正是兑现运气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划动手机屏幕,将攒下的所有抽卡机会一次全部用掉。其实,在手指接触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我的信心就已经荡然无存,所以当十个没用的游戏人物出现在眼前时,我已经毫不意外,其中虽然也有一个SR,但更像是试图欺骗我继续投入时间精力和金钱的诱饵,也是可怜我受伤住院而施舍的一个安慰奖。

还没好透的左腿开始隐隐作痛,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平躺在床上,再也不去想任何东西,而是盯着天花板发呆。我住院时也经常这么做,我的病床正上方有一块水渍一样的痕迹,晚上关灯后周围变得昏暗且朦胧,它就变成了一小团雾。闲来无聊时我就盯着它,幻想它开始蠕动,开始变大变小,甚至给它起了名字,一天换一个,昨天是出院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还特地跟它告了别,当时它的名字是玛莎拉。

我记得自家的天花板上是没有水渍的,所以当一团灰色颗粒正在我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时,我立刻想起了得知公司可能裁员的那天晚上在地铁里看到的灰色薄雾,看来它当时并未消失,只是暂时隐藏了起来,如今又变得更大,更清晰。

不,上次看到的东西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吗?不是因为太累而眼花了吗?它和玛莎拉不一样,不是实际存在的。我像在地铁里那样,用力闭了下眼睛,以为再睁开时,那团灰色的东西就会再次消失不见。可这次闭眼却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疲劳感从头部迅速蔓延到全身,我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准备就这样直接睡去。

反正醒来时,它应该也已经不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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