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一个看起来风水不错的地方，把食指指肚在裤子上蹭了蹭，接着按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了一下，一道蓝光闪过，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R字。
又是一张R卡。我叹了口气，直接退出游戏，把手机放回口袋。前段时间一只忙着找工作，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烦心事，我已经完全忘了这游戏。今天我决定暂时放弃找工作，安心躺平一段时间，才又把它捡了起来。时隔两个多月的重新上线，我领了不少积攒的奖励道具，但抽卡的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我是回归玩家就给我特别优待。
刚失业那会儿，我还准备一鼓作气找份新工作，尽量不要出现空窗期。但比经济形势更糟糕的是就业市场，一开始我面试了几家公司，想入职的话也有机会，但待遇达不到我的心理预期，越往后拖待遇越差，到最后连面试机会都没了。目前我只能靠存款过活，但在衣食住行和房贷的双重压力下，存款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我靠在栏杆上俯视桥下缓缓流淌的水沟，莫名地想抽一根，但一摸口袋只有打火机没有烟，街转角正好就有家我常去的超市，我准备去那里买一包。我原本是不抽烟的，这是在失业后才染上的习惯。我不会将抽烟称为“陋习”，我当然知道这对身体不好，但在失业以来的这些日子里，烟确实帮了我许多，没有它的话我或许会变得更糟糕。
就在这时，那东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之所以用“那东西”指代，是因为我知道它虽然长着人类的外形，但肯定不会是人类，正常人类女孩不会通体半透明的灰色，也不可能悬浮在水沟上方，能不能做到暂且不说，正常人都不会想接近这条满是脏兮兮的水沟。
两个多月没见，那个灰人终于有了具体的形状，它化为一个女孩，还挑衅似的在我面前跳来跳去。这么说来，我的霉运好像就是从看到那片灰色影子开始的，再早一点的话，说不定从在电梯里碰到那个柔软冰凉的东西时就开始了，我这接二连三的霉运，摔断腿、被裁员、买的股票暴跌，还有我那套还有几十年贷款要还的房子，房价也开始降了，这一切的起因说不定都是那片灰雾。
我越想越气，仿佛已经确定了那个灰色女孩（暂且用外表称呼那东西）就是我不幸的来源。我向四下看了看，周围一片区域里只有我一个人，也就是说，只有我看见了它。同时我还意识到，并不是只有我能看见它，而是它专挑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出现，它这是赖上我了，存心想让我倒霉。
灰色女孩在我面前的这片水域停了一会儿后就启程向前，它的脚并没有接触到水面，却留下了一串大大小小的涟漪。我没有多想，立刻跟了上去，超市也好烟也好，工作也好股票也好房贷也好，包括刚刚抽到的那张R卡，通通都抛在了脑后，好像只要赶上它，我遇到的这些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我沿着水沟边的小道一路奔跑，好在灰色女孩虽然步伐轻灵，但速度并不快，我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跟上她。受伤之后我就没有再像这样跑过了，倒不是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或是心理阴影，只是单纯地意识到，生活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需要奔跑的场景。
好在灰色女孩并没有跑到水沟的尽头，到达一片较为偏僻空旷的地方后，它从水面一跃而起，轻巧地降落在我面前的空地上，我也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它的脚没有接触到地面，就这么悬在空中俯视着我，也没有投下影子，似乎真是一个幽灵。我站在它面前，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思考要问它些什么。
你是谁？你从哪来？之前的灰色薄雾就是你吗？你是不是一直故意缠着我？我这段时间的倒霉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一个个的问题在我脑中盘旋，当我张开嘴准备提问的时候，它们又像是一伙发现出口的无头苍蝇，一起拥挤过来堵在喉咙，反而让我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灰色女孩突然被束缚住了手脚，好像空气中一只透明的手抓住了她，她没发出半点声音，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一点痛苦，但我可以看出她正在被一点点勒紧，身体逐渐扭曲变形。最后，灰色女孩被握成一团消失在我面前，而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仿佛刚刚目睹了一场梦境。
紧接着，就在刚刚灰色女孩所站地方的不远处，空气裂开了，一开始只是一道缝，裂缝逐渐蔓延开，形成一个缺了一条长边的矩形，像是一道门，接着，门打开，一个纯白的人走了出来。
他确实是一个纯白色的人，从衣着到毛发到皮肤都是白的，他低着头从空气门里走出来，抬头看到我的时候吃了一惊。
“啊，完蛋了。”白色男人小声嘀咕了一声，然后向空气门里喊道，“出大事了，快过来。”空气门里立刻有人应声，接着另一个比他略高一些的人探出头来，这个黑头发的人也穿了一身黑，而且比起那个白色的人，他确实连皮肤都更黑一些。看到我，这个黑色男人也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黑色男人问。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出来确认一下刚才有没有收拾干净，结果他就站在那里。”
“是新bug吗？”
“我看看。”说完，白色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看了我一眼，“不是，是张R卡。”
R卡。我仿佛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后背。
“是被刚刚那个bug带过来的吧，它怎么还有这种功能啊。烦死了，真会给人添麻烦。”黑色男人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
“怎么办，直接消除记忆放回去吗？”
“可以是可以……”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了他们，“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什么bug？还有，我是R卡？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色男人和黑色男人对视了一眼，小声商量着。
“……反正记忆肯定是要消除的……”
“让他看看也无妨……”
“……正好bug也处理完了……”
商量之后，白色男人把空气门稍微拉大了一些。“先进来吧，进来慢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