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一个新的身份需要不少时间,尤其还是像这样地狱般的开局。
即使海蒂丝已经决定抛弃过去,无论是这具身体的过去,还是身体里那条灵魂的过去,人想要活下去,总要面对生活,即使生活是如何地苛待你。
每次回忆起少女的过去,现在的海蒂丝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同时也无可奈何。寡不敌众,前世的自己和过去的少女一样,都是缺少陪伴,被迫享受孤独的人,没有人会为海蒂丝发声,排挤和孤立这样一个拥有水晶鞋的灰姑娘已经成为了海蒂丝周围人的共识。
拥有灵能适性的人少之又少,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人能够发现拥有灵能适性的条件,甚至直到现在都有人会相信网上的一些空穴来风的消息,干出不少难以挽回的蠢事:比如给怀孕的孕妇服用稀释过后的灵能药剂,或者把刚出生的婴儿放在灵能浓度高的房间里,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有些听上去甚至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还是会有人相信,并最终酿成惨剧。
为了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海都市政府所能够做的也只是禁止民间私自采购灵能物质,但相关的产业仍是屡禁不断,倒卖猖獗,甚至某些监管力度低下的地区已经达到了“泛滥”这种地步。
对此,海都市政府也是有心无力。毕竟在这个年代,民间隐藏着太多难以捉摸的暗流。而市政府更像是一个个独立的政权,凝聚力有,但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越想管,底下的反弹力度就越大,所以海都市政府只能够竭力向民众宣传私用灵能物质所带来的危害。
海蒂丝遭到嫉妒与敌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她体内存在着的某种能够与灵能共存的抗体,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甚至不惜去违法,去践踏别人的生命也想要得到的事物。
重活于世的海蒂丝当然不会再去做自杀这种傻事,不知名的神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她还要活得自由,活得骄傲!
她上辈子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终其一生都在为生活奔波,然而却越来越感觉她没有一刻是为了自己而活。现在也一样,可能情况还要更糟,但是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她,这个名为海蒂丝的少女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拥有灵能适性的人才拥有话语权。只要日后能够通过调查员考核,成为一名正式调查员,海蒂丝不仅能够获得市政府发的补贴,还能够搬离海都的外环,离开这个乌烟瘴气,污水遍地的鬼地方。
海蒂丝自杀的时候,连一块没有人的,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都找不到,因为海都的外环到处都是工厂。那些有钱有名望的人明明都是靠着这一座座工厂攫取财富,却无比厌恶这里除了商品和财富以外的产物。于是,一个孤独的,饱受非议和谩骂的少女就这样死在无人问津的厂房当中,与她作陪的是那些灵能物质加工后留下的矿渣,还有那些四处流窜的老鼠和臭虫。
带着一身的怪味还有污秽,海蒂丝凭着记忆回到了学校的宿舍,她直到毕业之前都得住在这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去处。外面能住的旅馆并不多,环境也不怎么样,而且到处都有落魄的流浪汉和工人,谁也保不齐他们会对一个形单影只的年轻女孩做些什么。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共住着8个人,一开门就能够闻见各种各样的气味,有化妆品的味道,食物的味道,衣物放久了的味道,还有许久没有清理过的垃圾的味道……顺带一提,用来堆放垃圾的垃圾角一直都是海蒂丝来清理的,即使学校一再要求每一个宿舍都要轮流打扫卫生,但等到海蒂丝的舍友打扫的时候,她们又总是推脱或者干脆只对自己的空间进行打扫。为了不被查寝的老师记名,作为宿舍当中唯一的“异类”,海蒂丝不得不主动承担起了整个宿舍的卫生,她那时候就想着,或许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些周围异样的目光。
时间一长,这竟成了理所当然的现象,查寝的老师是过来人,人家一眼就看得出这间宿舍的情况,但也懒得管。一个月才几个钱啊,多管什么闲事?
海蒂丝不在的这段时间,宿舍里堆放的垃圾一直无人清理,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味道。
开门的瞬间,宿舍里呆着的几人自然也看到了狼狈的少女。
“呵,这是去哪儿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海蒂丝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是个熟悉但又陌生的面孔。
当然,海蒂丝费点功夫还是可以把记忆当中的名字和那个讨厌的面孔对上的,但她不乐意。
手腕的伤口在醒来之后已经止血了,但依旧很疼,海蒂丝在回宿舍之前顺带去了一趟医务室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身心都很疲惫,已经懒得再去在意这种事情了。她来到了自己的床位去,掀开帘子,叠放整齐的被子不出所料地已经被弄得乱糟糟的,被单上甚至还开了一个大口,多出几个显眼的脚印。
看到这一幕,海蒂丝似乎还隐隐听到了几声得意的窃笑。
她不想去追究,就算是问了也不会有人承认,反正毕业在即,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等到政府的相关部门把拥有灵能适性的证书发放下来,海蒂丝就能够凭借证书去报名参加调查员的集训,在她的记忆当中,这里的集训就和前世的军训一样,包吃又包住,总比毕业后学校安排的厂房来的要好——她刚从那种地方回来,自然不想再回去了。
上床之后,宿舍里的其他人也见怪不怪,只是砸了砸了嘴说:“切,真没意思,无论怎么说都连句话都不会回,像个哑巴一样。”
“离开这么久,该不会被外面的那些男人给干傻了吧?”
“哈哈哈,有这个可能!整天看着都是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好像别人欠她钱一样!有灵能适性那又怎么样?过几个月能不能通过调查员考核都是个问题。”
“就是,装什么清高,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了?”
无数的恶意像潮水一样涌来,海蒂丝捂住双耳,拼命催眠自己,想要装作听不见。
但是,这她却无法控制住根据身体的本能反应,灰黑色的回忆就像是工厂上空永远不会消却的阴霾,少女的身体颤抖着,眼角逐渐开始变得湿润。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恶意?
海蒂丝只想活得更好,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她想变得有钱,想住大房子,想吃山珍海味,想去发自内心爱上一个人,也想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着,想……
海蒂丝睡着了,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体内的某些成分正与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相互融合,产生了某些未知的变化。
这些变化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或许要等到海蒂丝真正开始吸收灵能的时候才能够察觉。
现在,她只想有个好梦。
晚安,海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