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嗡鸣刺痛着我的神经，眼睛不自觉眯起，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灰蒙蒙的人影，还有克里斯蒂娜担忧的神情，我刚想出声安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身体无法移动，却有刺骨的疼痛在一点点摧残着我的意识，我的记忆仍然停留在批阅文件的时候，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清了，就算拼命想要去探索也无济于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脑海无比混沌，思考也变得异常困难。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个被我忽略了很久的东西跳了出来。
瑞娅，或者说恢复前世记忆之前的我，对于克里斯蒂娜的憎恨不只是性格的不和，还有一种名为灾厄的事物的影响。
大多数游戏的主角都需要拯救世界，克里斯蒂娜也不意外，但由于这只是个恋爱游戏，这样的要素并不强烈，只在与瑞娅有关的几条线路中有所体现。
游戏只说了灾厄会趁人脆弱时趁虚而入，并且夺取心神控制躯体，将其塑造成邪恶的魔女。
这种魔女与原初魔女那样的存在不同，他们会永无止境地散布混沌魔力破坏周围的一切，直到他们被杀死。
我之前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不会步瑞娅的后尘。毕竟原著中没有任何一条线路证明瑞娅成为了魔女，只是写了她会因为魔力暴走死去，我是这样想的。
但还是太天真了啊，小孩子的身体用久了，思想也变得幼稚起来，第一次只是脑海中出现声音，第二次浑身都受了伤，第三次会不会就是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呢？
“瑞娅。”颤抖的声音细若蚊吟，她小心翼翼地呼出几个音节，像是生怕会吓到我一样，红红的眼眶应该是刚哭过，她伸手想要抱我，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中。
「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我发不出声音，这句话也不是魔法写就的，只是随着我的心念转动就出现在克里斯蒂娜的脑海中了。
我能感受到，我的力量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
“嗯。”她赶忙用手背抹去了眼眶刚溢出的泪水，但这眼泪却向开闸泄洪一般，越抹越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好啦，我不是没事吗，只是受了点伤而已啦。」
我尽量控制着声音轻佻，就好像我这一身伤口只是一不小心擦破了点皮一样。
“可是，可是那个时候看着瑞娅浑身上下都在流血，脸色白的吓人，扑通就倒了下去，我还以为，你，你要死了……”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的，死字被说的很轻很轻，就像是怕声音再大一点我就会真的永远睡过去一样。
“大小姐，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吗？”灰色的脑袋从克里斯蒂娜身后冒出，她少见的戴着眼镜，烦躁地揉着脑袋，手指在空气中左右滑动。
「记得，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堆积成山的文件，后面就断片了。」
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有检查出任何魔力痕迹，伤口虽然酷似刀伤，但没有找到任何利器留下的痕迹，就像是被凭空划开的一样。伤势不重，组织器官完好，全部为皮外伤。”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自己被绷带捆成粽子的身体。
「你告诉我这是皮外伤？？？」
她点点头，“节哀。”
我还没死呢节什么哀！要不是还受着伤，不然我高低要跳起来给你一拳。
「大概多久能痊愈？」
“短则明天，长则明年吧。”
她的话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但我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和她争辩了。
“瑞娅大小姐，我直说了吧，你这种状况我没办法下明确诊断，你可以试试向法师塔寻求帮助，但想要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很悬呐。”
她闭上眼睛，肩膀耸动，无奈地在一旁坐下了。
“在说接下来的话之前，可以让旁边这位小姐先出去吗？”
她摊开手指向克里斯蒂娜。
「为什么？」
如果只是病情交流，完全没有避克里斯蒂娜的必要，除非。
接下来的事情不想让克里斯蒂娜知道。
或者说，不想让外人知道。
我和柏莎也算得上朋友，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我不是不信任这位小姐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出于我个人的隐私考虑，还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语意委婉，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还不待我说什么，克里斯蒂娜便起身对我道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说吧，什么情况，病危通知书什么时候的，坟给我选在哪里？」
我丝毫不怀疑柏莎要说的是什么，只是一本正经地提问道。
她显然也被逗笑了，只是动作反应实在大了些，浑身笑得颤抖起来，整个身体都奇怪地抖动着，她的脸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腰渐渐弯了下去。
许久才重新站起身来，满脸歉意地向我解释：“抱歉，只是觉得大小姐你的心态过于美丽了，有点没控制住。”
接着她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双手，乖巧地向后挪了挪，“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废话，那长话短说，您所受到的伤害并不来自于常规魔法，所以寻常治疗手段很难生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我无法进行预判，但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很难懂是吗？”她开始了自问自答，“作为相同故乡的来客，瑞娅大小姐应该知道什么是魔女吧，这种力量便是来自于魔女的侵害，但又比那轻柔的多。”
既然有魔女本人的盖章，我身上的伤应该就是灾厄不假了，能够根除灾厄的除了神明掌握的规则就只有原初魔女的残片了。
也就是说，我没救了，等死吧。
“唉——”干涩的嗓子长出一口气，此刻就连空气都显得无比沉重，就像要粘在我脸上的浆糊。
没想到我瑞娅一世英名竟然要因为意外毁在这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死者为大，等我看广告复活一定要跳起来狠狠打灾厄的膝盖。
「就不能再救一救吗？」
我发出了最后的挣扎。
“已经给你用过了，短期内问题不大，起码活到16岁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在那之后嘛——”
“你猜？”
我对我比出一个俏皮的wink，笑容说不上甜美，起码把我吓了个半死。
“但灾厄不等于一定会英年早逝啦，以我们大小姐的生命力往后多活个几十年不是问题，有些受灾厄影响的人反而会活的更长，所以不用担心，这种东西就像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出门会不会被卡车撞一样。”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死了你就卷铺盖滚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陈述，却是对柏莎的暴击，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是行医救命，其次是钱。
“大小姐，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明天就去法师塔催他们加快研究进程。”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我还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为她口中的研究献上一点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