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法莲其人，责任心极强，对于各种力所能及的事物会选择全部自己包揽，又很心软，基本无法抵抗软言细语。
也就是说，只要是亲近的人，你小小的撒个娇，她就会无奈地帮你完成一部分工作。
不过以上的内容依旧是少数情况，而我眼前这位表情波澜不惊，浑浊的眸子逐渐深邃的样子才是常态。
奶奶的眼神只在我浑身的绷带上停留了一会便收了回去，嘴唇抿下一口新鲜的红茶，抬眼静静地望着我。
“怎么伤成这样了。”
第二次询问，比前一次少了点焦急和局促，她的情绪似乎是稳了下来，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还是让我倍感心虚。
我不敢看她，脑袋低垂，意识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借口。
受伤并不是我的错，我的心虚除了不希望家人担惊受怕，还有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种种出格的行为的难以启齿。
心跳渐渐大了，精神混合魔力，又被我压下去。
多年的魔法熏陶会使人感官更加敏锐，我如此，我的奶奶亦是如此。
所以压制身体的慌张尤为重要。
控制表情对于常年受到礼仪训练的我来说当然不是问题，我的脸上是符合年纪的懵懂。
奶奶显然没看出什么破绽，又或许是她完全将我当作小孩子，所以自顾自脑补了些内容。
“奶奶，那个，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断断续续的发言，硬生生将一句话掰扯成好几段。
我迷茫地挠着自己的脸颊，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厚重的岁月痕迹将我淹没，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老井，好几次我都想移开视线以免被溺毙其中，好在有温柔的光彩捞起了我。
呵呵的笑声传来，她又抿了一口茶，脸上的严肃被和蔼掩盖。
“哎呦，你啊，我能不信吗，医生说的那些弯弯绕绕的话连我都听不懂，更何况还是柏莎给你看的病。”
略显压抑的气氛被玩笑吹散，她无奈地看着我，又悄悄说了几句吐槽柏莎的坏话。
“我来之前来问过那孩子，结果她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术语，我到现在都没有理解第一句。”
“对啊，那家伙最喜欢说胡话了。”我嘟起嘴，不满地抱怨着，“奶奶，我跟你讲啊，她一会说是大病，一会又说没事，真是吓死个人。”
嘴上说着调侃的话，我的心脏逐渐放松下来，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借口和托词。
柏莎那边大概是会胡言乱语搪塞过去的，魔女的事是她的阴影，就算是我也只能靠着猜测和调查掌握一点线索。
因为种种历史原因，奶奶，或者说我们家族的人，都不信任法师塔和皇家创立的机构，但家族下属的机构倒是有不少来自各地的魔法师，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但琳达告诉我的情报里并没有老师来时说了些什么，假设我目前得到的信息大部分属实，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其一是魔女和我体内的事和洛斯神明造物的身份都属于不可说，其存在高于古老的精灵族，她不能说。
其二嘛，就是老师真的不知道，毕竟对于魔女的研究即使是放在十年后也无限趋近于零。
“奶奶，你知道什么是灾厄吗？我最近脑子里老是出现这个词。”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我开口道。
思索再三，我选择了一个折中的问法，我确实经常脑海里蹦出些稍纵即逝的东西，和我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也不知道这个说法会不会让奶奶怀疑上柏莎。
自我的话出口的那一瞬，奶奶的瞳孔不自觉地微微张大，她的神情复杂，眉头轻皱。
我能明显感受到眼前的魔法流动混乱了，虽然只是很轻微的幅度，其中流露出的慌乱和愤怒却一点不弱。
很快这些东西都被掩盖了，她继续笑着询问道：“除了这个词你是不是还听到了魔女什么的？”
“嗯嗯！奶奶知道什么吗！”我连连点头，认真地等待她的回复。
她笑而不语。
“奶奶，你肯定知道什么吧，快跟我说说嘛！”包含着小小怨念的撒娇，就像个好奇的孩子在探求故事的真相。
一双满是褶皱的干枯手臂出现在我的视野，其上是点点紫色的老年斑，还有细密的针眼。
“奶奶你干嘛！”感受脸颊被挤压，我惊呼出声，眼睛不满地瞪视着她。
“瑞娅，你是不是又偷偷熬夜看你母亲收藏的那些小说了！”
好嘛，原来是把我当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小屁孩了。
“才不是！”我矢口否认。
“那你的黑眼圈怎么解释。”她的身体后仰，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红茶。
“我勤奋好学！”即使是实话，也在我的表情和声调中变了味，完全就像个为自己错误辩解的孩子。
她的眼中不再有严肃，满含笑意地望着我，听我一句又一句的解释。
算了，问不出来就问不出吧。
◆
有些佝偻的老迈身影慢步上了马车，她向我挥挥手，落下几句关怀，不舍地随着马车走远了。
看来魔女和灾厄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影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我也没有再做停留，转身刚准备离开，四肢却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无力感再度支配了我的身体。
好在琳达的轮椅来的及时，我并没有一头栽在地上。
“走吧，去找克里斯蒂娜。”
琳达显然是没有怎么推过轮椅的，好在道路并不颠簸，我在晕倒之前顺利抵达了终点。
“瑞娅，怎么样，你的祖母没有为难你吧。”刚开门，克里斯蒂娜的脑袋就冒了出来，满心担忧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我。
我一歪嘴，“当然是没有啦，我家可不是故事的那种狗血剧本，奶奶她只是问了点我的情况就走了。”
“看来是我想多了。”她点点头，将一本厚重的书凑到了我面前，“这本书上的好几种病都和瑞娅有一点点相似。”
“柏莎告诉你的？”我问。
“她还说一定会有用。”女孩神情笃定。
“既然是克里斯蒂娜的心意，我不得不收下了呢。”
“好耶ヾ(✿ﾟ▽ﾟ)ノ”
古代魔法疾病概要？
家里的图书馆有这本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