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我好饿~你让我吃一点吧，好不好？就一点！”我无助地拍打着病床的床沿，眼睛瞪得像铜铃，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旁削苹果的克里斯蒂娜。
“马上了瑞娅，你再等等，不要心急。”她的动作缓了缓安抚似地看了我一眼，神情温柔。
总感觉我被她当成小孩子了。
嗯，好像也不对，我好像本来就是小孩子，但是被一个小孩子当成小孩子，心里还是会羞耻的，毕竟老女人装小女孩什么的也太尴尬了吧。
但当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人照顾，有人疼，有人爱，不像大人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这样被克里斯蒂娜照顾，也不用做其他事的日子要是能再久一点就好了。
或者说我和克里斯蒂娜的相处，要是能再久一点就好了。
“蒂娜，我还想吃其她的东西嘛，你就让我吃一点吧~像什么甜点呀，牛排啊什么的，就我平常吃那些就行了。”
我试图通过命令和吩咐来说动她，只是那张无懈可击的可爱脸蛋没有一丝动摇，目光认真地看着那个苹果。
“瑞娅，你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吃不了那些太甜的或者太油腻的东西。”
削好皮的崭新苹果被送到了我面前。
每个苹果都切做花瓣状，白色和红色交叠，可爱得不像话，克里斯蒂娜的手艺还真是没得说呀。
看来我也得快点努力起来，女友力这方面我可是绝对不会输的哦。
“啊呜！”我张大嘴巴一口咬住她递来的苹果。
味道不错嘛，是放了糖吗？怎么感觉有些甜得过头了，应该也不会啊，真奇怪。为什么克里斯蒂娜递过来的东西吃起来都带着点甜味呢？
奇怪，下次得好好问问俄琉斯老师。
“感觉最近我好像和医院分不开呢，每次刚出院又要来这里躺着，还好这次之后我就不用天天见到柏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了。”
克里斯蒂娜默默地点了点头，注意力依然在那些苹果身上。
自我苏醒过来，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这期间我听身边的人们说了很多事。
比如克里斯蒂娜是如何救我的，比如谁和谁的矛盾，再比如那颗种子和那个精致的匣子。
被我忽略或抛下的这些东西都像鱼儿一样贯入了我的脑海。有些东西我早已知道，但别人的叙述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蒂娜，你能帮我把桌上的匣子和种子拿过来吗？”
克里斯蒂娜的行动总是比语言更快，还没说什么，东西就已经到了我面前。
总觉得自从我醒过来之后，她似乎更宠我了，让我沉寂已久的老年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了。
抱着箱子左右摆弄了一番，没看出有什么瑕疵，我便找到了一个和种子形状相似的口子，轻轻把它按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种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顶多也只是其中闪烁的褐色光泽变淡了那么一点点。
但还是回不到曾经的那种绿意盎然，充满生命力的感觉。
灾厄这东西还真是害人啊，很难想象要是没有这个种子，我会伤害多少人。
“抱歉蒂娜，我不小心沾染上那些东西，害得你用传家宝来救我。”
晶莹的泪珠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心中的愧疚逐渐占领高地。
对于克里斯蒂娜的一切，我都是怀有愧疚的，毕竟擅自把她关进来的是我，自说自话地表达着爱的也是我。
然后在我的话语结束之后，我收到了她的一瞥，澄澈的黑眸有些不悦地盯着我。
“瑞娅比什么东西都重要，传家宝再怎么宝贝也只是东西，别说生命之种，就算是用我的性命去换瑞娅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我表示抗议之前，她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着：“不过要是真的到那个时候，我还是更希望和瑞娅一起结束生命吧。虽然逞强断后挺不错的，但陪在瑞娅身边才更美妙呢，所以还是祈祷那种事情不要发生吧 。”
她的话语前后有些矛盾，说一句顿一句，听上去小孩子气，但又都是成熟的话题。
不过怎么老是扯到这种深沉的话题上啊，明明两个小女孩应该聊的是梦想之类天真的事才对。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我还是淡淡地开口道：“蒂娜，我跟你说啊，我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个梦。”
我的语气平和温柔，如果再抱起故事书，就完全是讲睡前故事的氛围了。
“什么梦呀？快说给我听听。”故意上扬的语调，并不是平日的活泼，今天的克里斯蒂呢，确实有些深沉了。
好像自从我醒过来之后，她就是这副样子了。是在自责没有保护好我吗？或者是为其她的事情而伤心呢？
“蒂娜我跟你说啊，我梦到自己在一片烧焦的荒原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家伙正在四处搞破坏，还要伤害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子。”
我咽下口水，轻轻啃了一口苹果。
“当时我可生气了，但是我又不能冲上去给她来一拳，想想真是可惜了。那种毁灭世界的坏蛋，啧。”
我故意装作很嫌弃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而克里斯蒂娜却突然顿住了身形。
“瑞娅，不喜欢魔女吗？”语气放松，似乎并不是在探我的口风。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是不喜欢，只是感觉蛮羡慕那种力量的，如果可以用来保护别人就好了。”
“也许她们会成为英雄也说不定。”
而且如果魔女是克里斯蒂娜的话，无论她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和赞同的，毕竟那是我所爱的人呀，我肯定会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给她的。
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我通过上帝视角旁观的事，这时候还不适合说。
等之后有机会了再说吧，不过那个时候或许又会有其她事情耽搁了，真麻烦呀，要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待在一起就好了。
抱歉说了很多废话。
但我自从苏醒过来意识就逐渐变得感性了，情绪也不像以前那么冷淡，想说的话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沉吟片刻，克里斯蒂娜马上展开笑颜对我开口道：“瑞娅我和你说啊，我也做了个梦呢，”
“我梦里也梦见了黑漆漆的一片，但是那种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只有一个和我很像的白发女孩在一直向前走，我追不上她，但感觉她好孤单啊。”
“蒂娜你有走上前去问问她吗？”我是眼神转移到了眼前的盒子上。
“嗯，我想和她说话，但怎么都不行，她只是走着，嘴里念叨着瑞娅，我当时就在想，该不会是要来和我抢瑞娅的坏东西吧”
“不过好在瑞娅没有被坏魔女抢过去，还在我身边。”
这样的情节让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魔法书，里面记载了两个少女的爱情故事。不过最后是以悲剧结局的。
“嗯，万一是那个克里斯蒂娜不或者说那个魔女她失去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瑞娅呢？”我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观点，唉，这么说可真是自恋啊，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唉，那也太可怜了吧，没有喜欢的人什么的，太恐怖了！如果哪天见不到瑞娅，我一定会寝食难安的活不下去的。”
克里斯蒂娜用着夸张的语气和表情，说的内容也偏向极端。
但是心中怀着的那份坚定又让我忍不住怀疑她是否真的会这么做。
“不能那个样子，蒂娜。”我提醒道。“你的人生不只有我，你是故事的女主角，未来会走很远很远，不只局限身边。”
“你会遇到比我更喜欢的人，她会在远方的路上等你，等到那时你遇到了属于你的天命女主角，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按照东方的习俗，别忘了结婚庆典给我发红包哦。”
咚咚。
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但周围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个声音好像是出现在我的脑子里的，像什么东西在撞墙一样。
克里斯蒂娜的表情完全呆滞住了，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就那样愣愣地看着我。
而我这时候却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你只是那样看着她，我们两个像两个笨蛋似地就那样互相对望着，而且两个人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知道的可能以为这是两个患者的交流病情呢。
还好薄纱不在，不然我要被嘲笑好久了。或者那家伙在的话正好缓解一下尴尬气氛，找点活什么的，毕竟那家伙是真的能做出咬打火机的人啊。
“克里斯蒂娜，其实我想过很多很多东西了，我知道你不会满足一直在我身边的，你可是我故事中的女主角啊”
她好像能听出来我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眼睛瞪得巨大，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嘴角往下拧了拧，牙齿撕扯还是嘴唇。
表情不知道是惊恐惊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那时候那个恶狠狠的表情啊，我从未见到过，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忽略了以为只是一些小情绪什么的。
毕竟克里斯蒂娜是我的救命恩人嘛，她的一些小表情小情绪什么的我都可以忽略的。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自由了，我不会再把你拘束囚禁在我身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不用待在我的身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完成你的梦想。”
“关在笼子里的鸟是飞不高的，金丝雀如此，雄鹰鲲鹏亦是如此，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所有的枷锁我都帮你卸下来了，我会支持你的所有行为的。”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自以为是的话，克里斯蒂娜的表情却逐渐变得狰狞，她看我的眼神复杂了，有一种我几乎花一辈子时间也无法理解的意味。
而当时的我却没有发现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用一种觉得骄傲和遗憾的表情，看着面目逐渐狰狞的黑发女孩。
【你看看她的表情。】
清冷淡漠的女声在我的耳朵中响起，我也终于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脸上。
和平常一样的表情啊，看不出什么异常，难道是有什么小心思藏着我看不见吗？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似乎把刚才说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好好看着她的表情】
女生又一次地强调，我揉揉眼睛，借着自己此生最大的观察力去看她。我看见那张正常的脸渐渐风化，其下露出了狰狞不甘遗憾。憎恨以及其表情组成的恐怖眼神。
“蒂娜。”我尝试着呼喊她的名字“怎么了？”
“瑞娅，瑞娅·那瑞姆·奥兰德·莱卡恩·弗朗洛瓦。”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我的全名。
甚至还在后面贴心地多加了个地点作为点缀。
在贵族的名字中，除了主姓和自己的名字，还会有初代家族的名字和封地名。
弗朗洛瓦是我将在17年后继承家主位置，凭一己之力打下的领土。
来不及说些什么，黑色长发一甩，我被她按倒回床上，她的两只小手撑在我身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刚想抬头，她就用一种无可置疑的力量将我按回去。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一只手控制着我的身体。
明明只是小孩子，却有这样的力量。我隐约感受到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恐惧。
发现我眼中奇异情绪形成的光，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又充满节奏感，就像一曲哀悼都挽歌。
几乎与我名字的魔女完重合在了一起。
不像是平常笨笨的可爱款克里斯蒂娜，反倒更像像那个与柏莎对峙的魔女。
“你是谁？”我出声询问道。
“我是谁？你最后都看不出来了吗？就只是到如此了吗？果然，最后你还是会把我忘了呀。”
没头没尾
她自说自话地吐出一大堆不明意义的话，让我很是摸不着头脑。
“我的名字……你，姑且称我为绮丽吧，我是代表「死亡」的魔女，你可以把我看作你所认识的那个克里斯蒂娜的未来，或者……”
“过去。”
“好，既然解释完毕了，那么就让我们回答刚才的那个话题。瑞娅小姐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了呢？”
她的语气温和，笑里藏刀，整个人都让我毛骨悚然了起来。
“不是抛弃，是自由，女孩子就应该向往自由，更何况我的女主角本来就应该在故事中四处探险认识更多的人，而不是拘泥于一个小小的反派角色。”
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嘴都是硬的，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服软，真是个笨蛋啊。
“这不就是抛弃吗。”
她的语气如坠冰窟，黑色的眼睛浓稠得仿佛要溢出来。
“我不过是你随手可扔的玩偶，你所说的誓言也只不过是欺骗我的工具罢了，你所说的那些喜欢和爱都是假的吧。”
“在你眼里，我永远只是故事中的那个女主角，而不是一个被爱着的应该被爱着的普通人。”
“你知道吗？我完全没有自由，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心甘情愿地被关了起来，但是啊，我不希望你有那么多自由呢，你要是每天能只见到我一个人，每天只想着我，只念着我，眼里只有我就好了，可是那么多阻碍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亲爱的。”
我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你对于囚禁和金丝雀的认识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亲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