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微弱的气音莫名带来了安全感。
那个怪物并不靠近水池，只在地上嗅了嗅，没有找到猎物，就拖着庞大的身躯慢吞吞地离开了。
如她所言，她们看不见。
可李问的注意力却忍不住被身后之人吸引。
湿发落在她肩上，浅淡的金色蜿蜒而下，如海藻，更像落入水中的圣洁阳光。
修长苍白的手指中间有晶莹剔透的薄膜，轮廓极其漂亮，像工艺品。
她们在冰冷的海水中漂浮着，海水遮掩住脚底的血腥气，身后的人似乎动了一下，随后低声说，“你受伤了。”
李问转回头。
绝美的面庞近在咫尺，狠狠地冲击了视觉，湿润纤密的眼睫像栖息了蝴蝶，半掩着宝石般的瞳仁，剔透的铂银色下流转着略带着审视与冷漠的微光。
他有些惊讶，“是你？”
那条惊艳过他的人鱼。
在那透着一片幽深神秘的人造海水下，漂浮着宽大尾鳍的影子，深受造物主宠爱的面庞带着浅淡的戾气，不如李问上次见她时友善。
·
巨型玻璃缸内，人造海水是冰冷的深蓝色。
李问被那条人鱼紧紧地抱在怀里，对方宽大的鱼尾缠着他的腰肢，梦幻的尾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细碎的水珠。
李问感觉自己像被囚禁在透明水牢里的人鱼玩偶，任由对方摆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问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恐惧，询问眼前这个神秘的生物。
对方却反问，“你呢？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问被她问住，一时语塞。
人鱼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愠怒，李问被她强势的动作禁锢住，只能贴着她的胸膛，感受着对方冰冷的体温。
“你受伤了。”人鱼重复，声音低沉清冷，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她似乎很生气，李问从她冰冷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我没事。”李问强压下恐惧，轻声安抚，“一点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一点小伤？”人鱼冷笑，声音更冷了，“人类的身体如此脆弱，你竟然说不用担心？”
李问被她强硬地掰过身体，被迫与她对视。
人鱼的眼眸如同被海水浸透的宝石，泛着冷光，她抬手抚摸过李问的脸，指腹冰凉，带来异样的触感。
“你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
她语气很差，像在斥责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李问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将他受伤的脚抬起来，指尖触碰过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李问感觉一阵刺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人鱼蹙眉，声音更冷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李问被她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她精致的脸庞，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那个模糊的梦境。
她救了他。
她照顾他。
她亲吻他。
她将他当作玩具一样，圈禁在无人岛上。
可如今，她却对他露出担忧的神色，像在担心一件珍贵的宝物。
李问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鱼，可能就是十年前救了他的那条人鱼。
“你……”
他张了张嘴，想问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那一刻，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人鱼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她语气不善地说，“你应该庆幸我在这里，不然你已经死了。”
李问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她。
“那些怪物，你看不见，但我能看见。”
人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带你离开这里。”
李问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拦腰抱起，拖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哗啦——”
水花四溅，李问被她带着在水里游动，他紧紧地闭着眼，感受着水流从耳边划过，以及来自人鱼的，冰冷体温。
“别怕，我在。”
人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李问睁开眼，看到她梦幻的鱼尾在水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如同坠落深海的银河，带着他，朝未知的深处游去。
……
六边形广场的监控室内，工程师们面面相觑，看着屏幕上消失的两个身影，久久回不过神。
“那个特级生物，不见了？”
“对，不见了。”
“她……带着那个饲养员，离开了？”
“看样子是的。”
“这……这怎么可能？”
她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那个被她们视为最危险武器的生物，竟然带着一个人类离开了？
“快，快通知徐教授！”
“还有，封锁S区，启动最高级别警戒！”
整个诺亚基地，陷入了一片混乱。
……
李问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他只知道，自己被这条人鱼带离了那个恐怖的六边形广场，来到了一片幽深的海底世界。
这里很安静，只有海水流动的声音，以及来自人鱼的，轻微呼吸声。
他被她带进了一个巨大的贝壳里，贝壳内部光滑如镜，折射出她们的身影。
人鱼将他放在贝壳中央，然后用鱼尾将他圈住，防止他乱动。
“你……”李问看着她，想问她要做什么，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那一刻，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人鱼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李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动了动身体，想从她的鱼尾中挣脱出来，却被她更加用力地圈紧。
“别动。”人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受伤了，需要休息。”
李问只好乖乖地躺着，任由她用冰冷的鱼尾将他禁锢在怀中。
人鱼的体温很低，李问却并不觉得冷，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缓慢而有力，像一首古老的歌谣，在他耳边回响。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记得醒来时，人鱼已经不见了。
贝壳外，阳光透过海水，照亮了这片幽深的海底世界。
李问从贝壳中爬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珊瑚礁中，五彩斑斓的珊瑚礁如同海底的花园，美不胜收。
他试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不疼了，伤口也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