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再次昏暗下来，铅云密布，顷刻间倾盆大雨如注。
距离诺亚城百里开外的海域，一艘庞大而古老的幽灵船漂泊不定。
全副武装的佣兵队伍已经踏上了船的甲板，她们的进入异常轻松，身着沉重的防护衣，阻隔着可能存在的辐射和危险物品。
耳廓上佩戴着薄片状的通讯器，时刻与外界保持联系。
推开首道舱门，光线猛地明亮起来。
奢华的内饰让这艘巨轮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五彩的光芒，如梦似幻。
一切都是崭新洁净，纤尘不染，仿佛不久前刚刚举行过一场盛大的宴会，甚至能在光线的折射下看到那些杯盏交错的曼妙身影。
这些真实的景象，还是虚幻的泡影？
佣兵们惊愕不止。
耳畔渐渐响起悠扬的乐曲。
有人率先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变了，从厚重的防护衣变成了精致华美的晚礼服。
不知从何而来的燕尾服侍者向她递上一杯摇晃的葡萄酒，独特轮廓的六棱形酒杯边缘锐利，反射着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的光辉，恍惚间像是有人在哭泣。
第二个，第三个。
整支队伍都如痴如醉地沉沦在这光影交织的盛宴之中。
她们遗忘了自己的姓名，遗忘了自己的任务，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薄片状的通讯器不知去向，没有人听到里面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叫。
“船只正在下沉，请立刻返回！”
“收到请回复，船只正在下沉……”
可惜，这些呼叫最终变成了一声空响，消散在茫茫海水中。
人类总是怀有求知和好奇之心。
这两种独特的特质使人区别于其他生物，学会了利用火焰，延续出文明的火种，仰望无垠的星空，没有羽翼也能飞向天际，不能在水中呼吸，却能潜入深邃的海底。
即便地球自转分出昼夜，也可以用人造灯光与黑夜争夺光明。
探索，让人类走向食物链的顶端，成为这颗星球的霸主，也终将把人推向自取灭亡的深渊。
文明的终点究竟是什么？
……
“滴——”
艾琳疯狂地按着汽车喇叭，摇下车窗对着前面的人大喊，“绿灯亮了还不走！眼睛瞎了吗？”
交通拥堵让她变得异常烦躁。
李问坐在副驾驶座上浏览着诺亚城内部发来的信息，“保持冷静，路怒症容易引发交通意外。”
“在这条路上堵了五十分钟了，孕妇生产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李问说道，“那是因为现代医学足够先进，以前孕妇进了产房哪有少于五六个小时的。”
艾琳仍然不停地按着喇叭。
一百年前，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人口急剧增长。
空间承载力，食物承载力以及能源承载力同时达到极限，在陆地占比仅百分之十的情况下，人**炸达到了两百五十亿。
与此同时，生育率突然降低，大量女性被神秘力量剥夺了生育能力。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抑制人类的繁衍。
于是，在老龄化和医疗负担的压力下，人类胚胎培养装置应运而生。
仍然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被联合组织保护起来，用优厚的物质条件吸引她们“自愿”生育。这一代的女孩新生儿都经历过基因改造，基因缺陷导致的疾病得到治愈。
例如癌症，肿瘤，骨骼以及血液疾病。
但人口的持续增长给生活带来了更多的压力。
例如，交通。
艾琳不停地按着喇叭，直到交通警察走了过来，亮起了警示牌，“前方发生意外，无法通行，请您从左侧调头。”
“意外？请问是什么意外？”
“抱歉，这个不便透露。”
车载人工智能立即规划了新的路线，艾琳一转方向盘驶上了环海公路。
远远望去，刚刚那条路已经被拉起了一大片警戒线，许多车辆掉头，还有一些拥堵成一圈围观。
“发生了什么意外啊。”艾琳转头看了李问一眼，“你看什么呢，那么专注？”
李问合上电脑，“一条内部通知，有一支四十人的佣兵小队在海上失踪，具体情况没有公开，病毒研究中心已经向外发出支援请求。”
“是联合组织军方病毒基地吗？”
李问点了点头。
海平面持续上升，世界板块重新分布，各国连成唯一的大陆，国家制度基本消失，世界出现了全新的制度，名为人类联合共同体。
军方的研究中心病毒研究水平是联合组织最高的。
李问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我的名字上了支援队伍名单。”
艾琳幸灾乐祸地“哇哦”了一声。
不久前，海洋中不断打捞出活着的人，身份都是近百年来海难中宣布死亡的人。
紧接着，这些被打捞出来的人出现变异现象，袭击并捕食活人。
五天前，霍特丹附近海域出现了一艘上世纪风格的「幽灵船」，一支四十人的佣兵团队登陆二十钟后失去联系。
随后，「幽灵船」从海面上消失了。
这次请求各大基地支援，正是为了查明这些异常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爽的海风短暂地驱散了头顶的阴霾。
环海公路的空气倒是不错，难得没有下雨，艾琳打开了敞篷车顶，抬手感受着海风。
李问侧头，看到不远处海岸边聚集了很多人。
隐约看见，沙滩上有一条鲸鱼。
“好像有一条鲸鱼搁浅了！”
李问找到救援电话拨过去，“您好，我现在在滨海路148号环海路上，这里好像有一条鲸鱼搁浅了，可以请求救援吗？”
艾琳将车子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下了车，两个人朝鲸鱼搁浅的地方走去。
靠近了才发现，鲸鱼的下半身并非浸泡在海水里，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撕咬断了一样，凭空消失了，露出血肉模糊的横截面。
大量围观人群环绕在鲸鱼尸体周围，拿着手机拍摄。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被什么东西咬了吗？好可怜！”
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将地球上最大的生物鲸鱼生生咬断？
李问和艾琳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
“会不会是前些时候的声呐测试？”艾琳突然问道。
“你说鲸鱼因为声呐搁浅？”
声呐实验影响鲸鱼和海豚倒是时有发生，可现在的情况并非搁浅。
李问看向那片海洋。
总觉得，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向人类发出警示。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个浑身湿漉漉的身影正缓缓地朝岸边走着。
她们青灰色的皮肤和向下滴水的躯体随着步伐逐渐变得与普通人无异，直到走进城市，融入人群。
除了眼神空洞了一些，任谁也看不出异样。
世界正在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