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高空,已然成为生命的绝对禁区。
这里的空气早已被排空,只剩下狂暴到极致的能量乱流。艾尔弗雷德周身环绕着如同星环般的冰晶尘埃,【风之镜】悬浮于他身前,镜面已不再是简单的冰蓝,而是化为了深邃的、映照着无尽虚空的暗蓝色。镜面之上,无数细密的裂纹若隐若现,又在他磅礴的心魂之力灌注下迅速修复。每一次与炎魔力量的正面碰撞,都让他灵魂震颤,仿佛在背负着整个凛冬城的重量与一座爆发的火山角力。
他的对手,炎魔·拉格纳罗斯,那熔岩与火焰构成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庞大和耀眼。它咆哮着,挥舞着由纯粹毁灭意志凝聚的巨臂,每一次挥击都带起横跨数公里的熔岩巨浪,试图将那面讨厌的镜子连同其后渺小却坚韧的人类一同蒸发。白炽的火雨、扭曲空间的热射线、以及足以融化传奇金属的吐息,如同永不停歇的风暴,席卷着这片被它们强行改造的空域。
冰与火的法则在这里被演绎到极致。极寒的绝对零度领域与焚尽万物的炼狱疆域互相侵蚀、挤压,边界处不断爆发出湮灭一切的能量闪电。偶尔有被撕裂的空间裂缝出现,吞噬掉一部分火焰或寒冰,却又在下一刻被更狂暴的能量填补。
艾尔弗雷德的嘴角已然渗出一丝金色的血液,那是心魂过度负荷、乃至轻微受损的征兆。他毕竟是人类之躯,纵然拥有圣阶缘灵相助,与炎魔这种天生地养、近乎规则化身的元素种进行如此高强度的本源对抗,依旧无比艰难。但他不能退,他的脚下,是万千信徒和无数无辜的生命。
“顽固的蝼蚁!你的挣扎,只会让毁灭更具趣味!”炎魔的精神咆哮再次震荡着艾尔弗雷德的识海,充满了暴虐的快意。
艾尔弗雷德没有回应,只是将更多的力量注入【风之镜】,镜面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绝对冰封”射线射出,并非攻击炎魔本体,而是巧妙地偏转了它一道足以熔穿山脉的吐息,使其射向了远方无人的山脉,瞬间将数座山峰汽化。
他在拖延,在消耗。元素种虽然强大,但在主物质位面如此肆无忌惮地挥霍力量,其消耗也是巨大的。他在赌,赌炎魔无法长久维持这种强度的攻击,赌教廷的其他底蕴和援军能够及时反应。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混乱依旧在持续,但形式似乎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那些原本在城中肆虐的“天灾”成员——【霜寂妖女】、【暗蚀魔狼】、【风暴编织者】以及其他一些形态各异、但同样散发着混乱气息的幻形阶缘灵——它们的攻击节奏,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放缓了。
它们依旧在破坏,依旧在与教廷的守卫者交战,但那种一往无前、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毁灭深渊的疯狂劲头,似乎减弱了几分。它们的行动间,多出了一丝……迟疑?或者说,是某种分心?
【霜寂妖女】在冻结了半条街道后,并未立刻寻找下一个目标,而是微微抬首,那双由冰晶构成的无情眼眸,望向了那片红蓝交织、能量狂暴的高空战场,仿佛在接收着某种无形的信息。
【暗蚀魔狼】刚刚撕裂了一名圣殿骑士的护盾,却并未立刻吞噬其灵魂,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疑惑的呜咽,庞大的身躯不安地刨动着脚下的焦土。
【风暴编织者】释放出的闪电链变得不再那么密集和精准,那刺耳的噪音中也掺杂进了一丝不协调的杂音。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喊杀声中几乎难以察觉。但一些经验丰富的教廷强者,如几位同样达到共鸣阶的骑士团长和主教,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不寻常。
“它们……好像在犹豫?”一位手持燃烧着圣焰巨剑的骑士团长,在格开【暗蚀魔狼】的一次扑击后,喘息着对同伴说道。
高空之上,战况依旧焦灼。
艾尔弗雷德再次硬接了炎魔一记足以蒸发湖泊的熔岩重击,【风之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镜面上的裂纹瞬间扩大了数倍,连他周身的冰晶星环都黯淡了许多。他闷哼一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炎魔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似乎胜利在望。它那白炽的眼眶锁定艾尔弗雷德,巨大的熔岩手掌再次抬起,更加恐怖的能量在其中汇聚,准备发动决定性的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炎魔·拉格纳罗斯那庞大的、由火焰构成的身躯,猛地一僵!
它那汇聚能量的动作骤然停止,白炽的眼眶中,狂暴的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寒风掠过,剧烈地摇曳、闪烁了一下。它没有再看艾尔弗雷德,而是猛地转头,望向了北方,那永恒群山的更深处,某个不可知的方向。
一种极其隐晦、却又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更高层级意志的精神波动,如同跨越了无尽空间,精准地传递到了它的意识核心。
那波动并非语言,更像是一道简短的指令,或者说,是一个……信号?
炎魔那原本充满了毁灭与暴虐的精神气息,在这一刻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愤怒、不甘、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以及最终浮现的、压倒一切的遵从。
它那抬起的熔岩巨臂缓缓放下,汇聚的恐怖能量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在空气中。它再次将“目光”投向严阵以待、心中已做好最坏打算的艾尔弗雷德,但那眼神中的意味已经完全不同。
没有了之前的蔑视与戏谑,也没有即将获胜的得意,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解读的深沉,以及一丝被打断兴致的愠怒。
“哼……”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冷哼,直接在艾尔弗雷德的脑海中响起,“蝼蚁……你的运气,不错。”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炎魔·拉格纳罗斯那庞大的身躯不再停留。它周身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炽烈的光芒,但这次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赤红色流星,不再理会下方的凛冬城和眼前的强敌,以一种决绝的速度,朝着北方群山的深处疾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尽头。
它……走了?
艾尔弗雷德怔在原地,维持着防御姿态,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汇聚了足以重创甚至毁灭他的恐怖一击,就这么散了?那不可一世的炎魔,就这么……离开了?
不仅是他,地面上,所有残存的“天灾”成员,在同一时间,都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讯号。
【霜寂妖女】发出一声尖锐的、意义不明的冰啸,身体瞬间崩散成漫天冰晶,消失在空气中。
【暗蚀魔狼】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某种释然与不甘的狼嚎,庞大的身躯融入阴影,悄然隐没。
【风暴编织者】那刺耳的噪音戛然而止,旋转的金属碎片与闪电向内坍缩,化作一个微小的奇点,随即消失不见。
其他的天灾成员,无论是正在破坏的,还是与教廷强者缠斗的,都如同潮水般退去,没有丝毫留恋,动作整齐划一得令人心惊。它们撤退的方向,无一例外,都是北方。
前一刻还如同炼狱般喧嚣、充满毁灭气息的凛冬城,在短短数十秒内,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寂静之中。
只剩下燃烧建筑发出的噼啪声、幸存者压抑的哭泣与呻吟、以及寒风吹过废墟带起的呜咽。
结束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几乎将凛冬城推向毁灭边缘的袭击,就以这样一种虎头蛇尾、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
艾尔弗雷德缓缓从高空降下,落在已是满目疮痍的守望塔顶端。他望着北方那片沉寂的、仿佛蕴藏着更大恐怖的永恒群山,眉头紧紧锁起,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化不开的凝重与深深的疑虑。
天灾……为何突然退去?
那道隐晦的精神波动是什么?
北方,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即将发生什么?
他隐隐感觉到,炎魔的退走,并非因为无法战胜他,而是有某种更优先、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它们立刻前往。
这对于风雪教廷,对于整个北地,乃至对于整个圣灵世界而言,恐怕都并非一个好消息。
凛冬城的灾难暂时过去了,但笼罩在世界之上的、名为“天灾”的阴云,似乎变得更加厚重和扑朔迷离。而这场袭击中暴露出的诸多疑点,尤其是关于那位银发异瞳的少女明雅妃……艾尔弗雷德知道,他必须尽快弄清楚。